锁链光芒大涨，光芒刺眼让人根本无法睁开眼睛，锁链亮度提升的同时，似乎塔尼格受到的伤害也得到加深，塔尼格的身体冒出绝望的青烟，他微弱到不可闻的声音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飙升到最高点。

“啊，啊，啊啊啊啊！”

塔尼格脸上覆盖到一半的黑色鳞片再度激生，他的鼻梁，他的颧骨，他的前额，全部隐藏在黑墨般沉重的鳞片下方。没一会儿，塔尼格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长满黑色鳞片的怪物，只剩下眼睛看上去还是棕黑色的人眼，代表着他仅存的人类特征。

塔尼格不断挣扎，滚烫的黑色血滴从鳞片间流出，滴落在棕色斑点的地砖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他转动眼珠，深黑色的眼泪从眼角流出，眼中疑惑的目光仿佛在告诉众人，他对于此时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至此，塔尼格身上的黑鳞重新归于平静，只剩下眼珠的部分没有被黑鳞侵占。

“负隅顽抗。”白衣主教伸出左手，左手停在塔尼格的上方，五指迅速收拢握拳，锁链的光亮又一次暴涨！

塔尼格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死死摁住，他吵闹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突然朝上弯曲近乎呈圆形，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传进西兰的耳中，西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西兰只想一刀毙命，杀死塔尼格，而白衣主教的手段明显要残忍得多。白衣主教根本没有要放过塔尼格，只要愿意，他立刻就能取走塔尼格的性命，但出于某种目的，施加在塔尼格身上的压倒性力量没有完全爆发。

现在的塔尼格求死不得，人鬼不分的模样也是狼狈到极点。

白衣主教的残忍手段令西兰感到胆寒，西兰认为“塔尼格是受害者”的想法越来越无法忽视，塔尼格先前被自己追赶时的狼狈模样，以及现在接受审讯后无意义的反抗，如果把这说成是为了不暴露身份而装傻充愣的自杀行为，未免太牵强了些。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不论塔尼格是否遭人陷害，杀了人就该受死，但没有理由接受这样的折磨。

这已经不是在为平民讨回公道，更像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目的。

想到此处，西兰想要离开的念头愈发浓重，他心有不安，面对饱受折磨的塔尼格他感受不到一丝泄愤的快意。

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凯尔作为厨师还不算年老体衰，他跟着爷爷凯尔去处理宴会用的牲畜，那里的后厨有一只银白色毛皮的猴子。西兰记不清那是什么种类的猴子，银白色块的猴子本就十分稀奇，不用细说也知道价值不菲。猴子看着只有半米高，它被锁在小小的特铁笼里，身体满是遭遇毒打后留下的血痂，西兰看着心有不忍却毫无办法，他是来帮忙的，倘若放走宴会的菜肴，又会连累凯尔，两个人又要吃上不少苦头。

银猴在西兰来的第二天被挂在房梁下，铁链绑住它的四肢，小小的脑袋下方是一个成人巴掌大的铁盆。一个体格庞大的厨师抹布堵住银猴的嘴，毛绒的大手拿出一柄小刀背着西兰在银猴的脑袋开出一个四方小洞，血珠成串般地落在铁盆里。银猴拼命晃动，厨师们将其搁置在一旁，铁链摆动的声音如同慰藉心灵的乐曲，清脆悦耳。西兰站在宽敞洁净的厨房里去清洗蔬菜，抬头只能看见鲜血一滴滴下落。

“爷爷，厨房里有猴子，它流血了。”

“那是三指银猴，没什么大能耐，但年幼的三指银猴肉嫩骨软，猴脑味道鲜美，最常见的做法是从它后脑开洞，等它自然流干脑汁，再放进蒸笼加调料烟熏干煮。人要吃的活物，除去鸡鸭猪狗，罕见的动物大抵都逃不过要经历几番折磨，你就别乱想了。”凯尔对西兰解释说道。

在厨房，除了人，其余活着的就只剩做菜的原料。被抓，是它命不好。

西兰过了很久才忘记那只猴子，也许说是藏在记忆深处更贴切些。西兰帮凯尔爷爷处理过鸡鸭的尸体，家禽的死亡是转瞬间的刀起刀落，对三指银猴的遭遇他始终无法理解。

人类的欲望，对他来说太复杂了。

塔尼格何尝不是一只将死的猴子。

这里，真的是贯彻正义的地方吗？对应执行死刑的罪犯，毫无理由地施加刑罚，是否人道？西兰不敢问出口，这里是光明教廷，任何质疑光明教廷的言论都不可出现，没人愿意职责它。

因为光明教廷代表正义，反对光明教廷，即是对抗正义。

视线回到塔尼格身上，塔尼格身体受到重创，他张大嘴，双眼死死盯着审判厅的屋顶，围绕在他眼睛周围的黑色开始朝这个男人身体最后一块干净的部位进发。

“呃啊......呃啊......”塔尼格发出轻声的叫唤，声音不像惨叫也不是呻吟，木讷重复的内容语气不由得让人猜测，他可能已经失去了神智。

塔尼格头颅不再用力上抬，而是慢慢放松力气，软软下垂。他的身体偶尔还会有一阵轻微的抽搐，但旁人能够轻易地看出，塔尼格已经失去了生命活力。

后来塔尼格的叫唤也消失不见，他的胸口不再有起伏，锁链收紧也不再会发出惨叫，双臂静静悬在空中，若是再在脸上蒙一层白布，便完全与死人无异。

柯特作为在场人员中除白衣主教外距离塔尼格最近的一员，凭借多年的实战经验和广博见识，他仅在最开始见到白衣主教的动作以及塔尼格惊人转变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显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恢复原有神色，站在原处静候事情处理完毕。

单论见识阅历，从小便孤身一人在魔兽森林闯荡的柯特无疑要比西兰和斯麦尔出色的多，沉着冷静的姿态也绝非伪装，而是真真正正地具备临危不乱的胆识。

柯特紧抿双唇，眼睛里没有出现一点闪烁的猜疑，只是耐心地观望着，他是这起案件相关人员中最无关的一个。

西兰盯着塔尼格，塔尼格的眼睛已有较长时间未闭合，普通人做不到这一点。

他死了吗？西兰这么想着，男孩的内心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如此一来凯尔爷爷的死他能有一个交代，塔尼格也不用遭受非人的折磨。

突然－－

塔尼格身上的锁链仿佛不受控制般，任由塔尼格的身体曲线从弯曲慢慢转回平直。塔尼格眼睛睁得滚圆，比之先前要大上一圈，从他的嘴里发出非男非女的尖锐叫声，鳞片一瞬间覆盖住眼睛。

数百名光明教廷教徒的吟唱似乎失去效果，塔尼格开口说话，痛苦和恐惧在那一刻开始消失，他高昂激情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中：

“魔主，终将永生！”

塔尼格的后背尾骨处刺出一条半米长的黑色无毛尾巴，他的头发骤然生长，随后发出一声野兽的咆哮，模样更加渗人。

白衣主教不为所动，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目的达成的笑意。左右手同时上抬，身后的虚幻天使也一同举起持剑的右手，金黄色的光芒从斜上方向下洒落，为白衣主教添上一层形似神明的光辉。

“他也将回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