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看杜子春完全不理会那妇人的凄惨,也是没办法了,一摆手,那妇人就消失了。他对手下吩咐道:“这个家伙妖术已成,不能让他再活在世上。来人呐!给我杀了他。”
立刻,就有厉鬼上来,一刀将杜子春给斩了,并把他的魂魄拘押起来,带去见阎王爷。
吕清广和慈悲大妖王看得真切,杜子春根本没事儿,不仅没死,一点儿伤都没有,依旧坐在虎皮上,他看到的感觉到的都仅仅是幻影而已。而且吕清广也把幻影出现的根源给找到了,就是那个九尺高的炼丹炉。
“你看那个炼丹炉,”吕清广用灵识束跟慈悲大妖王沟通,“是不是有问题?我觉得幻象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肯定是那里有问题。”
慈悲大妖王回应:“这我早就发现了,不过,似乎出问题的并不是丹炉本身,应该是丹药才对。对炼器我内行,可炼丹就不行了,说起炼出的丹药等级来,我还不如你呢,差远了。”
吕清广的确是能炼制出高品质的弹药来,仙丹也是没问题的,但吕清广在丹道一途上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外行,完全不懂,甚至药材都不认识几种,他所依仗的不外乎就是黑陶盒子,那是吕清广的丹炉,是一个全自动的丹炉,甚至不用按照丹方搭配丹药,只需要将手上有的药材放入其中就行了,其余全是丹炉自主完成,根本不用吕清广操一点儿的心。所以,此时吕清广一点分析不出来,这炉丹药用了些什么材料,要炼制什么,炼制过程中是不是就必然会出现这些幻象……
外行就是外行,不懂就是不懂。
吕清广也知道自己是外行,所以他也就安心地看热闹了。
如何当好一个正义围观的酱油党,这事儿,吕清广内行。
幻象中的阎王爷问:“这是云台峰的妖民吗?”
杜子春闭着嘴巴没有应声。
牛头马面应了声是。
阎王爷号令道:“把他打入地狱去!”
接下来就是地狱的场景了。
熔铜、铁杖、碓捣、碨磨、火坑、镬汤、刀山、剑树各种刑罚,一样不能少,一个接一个的伤,全部给杜子春来了一个遍。
杜子春心里牢记仙师告诫,咬牙忍住,能忍的要忍,不能忍的也得忍,从头到尾竟然都没叫一声。
全都走完了所有过场,狱卒向阎王报告受刑完毕。
阎王说:“这人阴狠残忍毒辣,不能再让他当男人了,必须让他做女人!这样办吧,就让他转世到宋州单父县的县丞王劝家去。”
就这样,杜子春就被重生了——应该叫再次投胎。
变了性的第二次生命的杜子春,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针灸喝药看医生,一天没停过,还经常出现各种意外,踩进火盆里啦,摔到床下啦,各种不同的痛苦都经受了,杜子春依旧坚持着,始终不出声。
转眼间,女杜子春长大了,容貌绝代,就是不说话,家人把她当作哑女。亲戚拿她开玩笑,甚至调戏侮辱,想尽办法欺负她,杜子春还是一言不发。
县丞的同乡有个进士叫卢硅,听说她容貌美丽非常倾慕,求媒人提亲。
县丞家借口是哑女推辞了。
卢生说:“如果妻子贤惠,不用说话,正好给长舌妇们做一个榜样。”
县丞王劝家就答应了婚事。
卢硅按老礼完成了六礼,娶杜子春为妻。几年间,感情深厚,生一男孩,已经两岁了,绝顶聪明。卢硅抱着孩子和她说话,她不说话,想尽办法逗她,就是不说话。卢生大怒道:“古时贾大夫的妻子看不起她丈夫,始终不笑。后来看见他射了山鸡,也就对他没有芥蒂了。现在我不如贾大夫,但我的才学不是仅会射山鸡能比的。可你却不理我。大丈夫被妻子看不起,她的儿子还有什么用?”说着就抓起孩子的两腿,将孩子扔了出去,孩子的头摔在石头上,顿时就碎了,血溅数步远。
变性之后的杜子春,爱子之心顿生,一时间就忘了仙师的嘱咐,不觉失声喊道:“唉呀!”
“完喽!”吕清广和慈悲大妖王一起叹息,不过他们都是用的灵识,不会被别人察觉。
杜子春叫声未落,她发现眼前景物大变,头破血流的孩子没有了,突然暴怒的老公卢生也不见了,自己的家也消失了,而自己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眼前有一个穿着法袍带着黄冠的老头儿——咦,这是仙师!杜子春这次想起来,也明白了自己现在是坐在云台峰的那间道观中。
这时已经是五更时分,杜子春先关注了一下裆下,用手轻轻一捏,还好,肉肠和蛋蛋都在,这让惊魂未定地杜子春一下子感到松快了。再抬头,杜子春才注意到外面着火了,紫色的火焰窜上了屋顶,大火把房子罩住,四面八方同时燃烧起来,眼看着屋子都要被烧毁了。
仙师感叹道:“你个傻小子呀!你可耽误大事儿啦!”
杜子春想要提醒仙师赶紧救火,却记起来仙师不让他说话,就强行忍住,没吱声。
仙师提着杜子春的头发,将杜子春扔进水瓮里。
杜子春想要告诉仙师自己身上没着火,着火的是房子,应该将水浇到房子上,而不是将自己扔进水里,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可杜子春万万没想到,自己被完全浸湿了之后,火跟着就灭了。杜子春琢磨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道理,感到满脑子的浆糊。
仙师来到杜子春面前,对他说道:“你小子这颗心呀,喜、怒、哀、惧、恶、欲都能放开,所差的只有爱而已,爱,你放不开呀。假使刚才孩子被摔死的时候你不出声,我的仙丹就能炼成,你也能上得了仙籍了。哎,仙才太难得了!我的仙丹可以再炼,但你自己却还得回到人间,重新修炼,唉,继续努力吧!”
仙师显然不想再多说了,指着远处来时的路让他自己回去。
杜子春强撑着登上烧毁的房基,回头看了看,炼丹炉已坏,中间的铁柱子粗如手臂,好几尺高。此刻仙师也将法袍给脱了,正在用刀子削铁柱子。杜子春知道自己辜负了仙师的期望,没脸留下,自己一个人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