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并没有制止王二的幼稚行为。

正如她之前没有主动恢复，现在她也没有。

她只是第一次感受着手掌上那笨拙的舌头轻轻舔过伤口，第一次感受着生疏的光明能量在血肉间活动。

不管是这些，还是内心的触动，都是陌生的第一次。

背负着族群命运的悲壮过往好像已是前世的记忆。

现在的她很安逸很温暖。

百年来，她的肉体一直停滞在少女的那一刻，然而却是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少女一样思考一样品味这青涩。

“精灵尖刀”不可能触碰的奢靡。

二人都忘记了为何要到这里，也从未意识到这面对面的距离原来是如此之近。

太近了……

可以看见对方睫毛的上下抖动，瞳孔中的动摇，欲语微张却又闭合的双唇。

从未感知过这寂静的漫长，也从未感知过这寂静的转瞬即逝。

到后来只是吸入对方吐出的气息都会心跳加速。如蜜化水中，乍看无形实则渗透每个角落。

可惜，这终究是有穷尽的。

“时间……真是无情。”

司不知不觉间的自言自语把心事也吐露出。

王二没有回应，只是从储物袋中取出绷带把伤口层层包裹。

这就是他，王二，作为一个弱小的冒险者所能给予的全部。

这够了吗？

不够，远远不够。

至少和司所背负的沉重命运相比羸弱不堪。

他只会成为她人生中飞掠的孤影。

一颗以后偶尔会回忆起的庇荫小树。

司没有说自己回去了哪个家，也没有说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里。

王二想要开口，应该开口。

但他更害怕得到回答。

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太高，太远。他舍身一跳也够不着毫分。

所以就让一切留在这里吧。

“来了。”

……

……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何离重重叹气，无法理解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相信王二。

“明明说了交给他又这样跟过来……不太好吧。”何夙犹豫片刻缓缓道。

“管他的，老娘可没说这事全交给他了。他自己说打头阵，大部队后面赶上不是正好~”林之遥翻看魔法地图，距离第二灵脉只有一公里不到了。

“而且已经数小时了，假如只是普通的侦查也不可能拖这么久。支援是有必要的。”茹筱附和道。

“慢。”

何离熟读古籍因此走在所有人前面时刻戒备各种陷阱。

“这个是……”林之遥收起轻松神色。

异族的魔法结界。

“我们已经惊动了主人，做好万全的备战准备。”

四人纷纷把自己的法器取出摆出正式应战姿势。

属于她们的禁制法阵即刻展开。

林之遥自信只要完全展开，哪怕面对高级魔法师也有一战之力。

但前提是展开了。

自枯叶盘根处一块巨石突兀崛起，不但破坏了法阵展开也把四人的阵型分割。

“继续前进！”林之遥怒喝一声，原初斩切切断潜伏于地下的两个地属性魔法。

几人都施加了疾风步，此时脚程飞快，无需多用力也与低级战士全速奔跑相近。

“那个被你断了，那这个又如何！”

空射一箭，旋风携着疾雷钻空雨幕袭来！

茹筱活用魔法球的优势同时施展三个法阵屏障在前，然而疾雷的破坏力摧枯拉朽根本不是中低级魔法屏障能抵挡的！

原初斩切！

林之遥试图强行切断施法，但疾雷已经脱离了主人的连接没有任何作用！

“反转！”何离面对逐渐靠近的威胁不慌不忙施展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通用魔法。

不削减任何力量，只偏移了十几度的方向。

轰！

三四颗树因此被击倒爆燃，所幸现在下着雨，不然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终于四人抵达了位于灵脉中心的巨大榕树。

司傲然挺立，并不把眼前这几个初生牛犊放在心上。

但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四个少女样貌之美几乎不亚于自己，再加上她们手上大有来历的法器和进退有度的应对手段。

绝对是同年中的佼佼者。

不知为何司的心情有些复杂。

另一方面王二的心一个劲地往下沉。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喂，怎么样？”林之遥见王二脸色惨白问了一句。

王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你，你们……怎么跟过来了。”

“你们……认识？”何离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异常地敏感，好像有个天线在不断地放出警戒信号。

眼前这个精灵女人很危险。

各种意义上。

见何离对自己抱以这种情感，司苦笑不得。她这辈子与无数人交战过，却是第一次面对他人这样的敌意。

或者应该说是醋意？

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王二也分不清头上的是汗还是雨水了。

“先消消气，大家都是朋友嘛。误会，都是误会。”

“谁跟这长耳朵是朋友了！”何离这些天受的气此时一齐迸发，早就把大小姐的矜持丢到九霄云外了。

“有意思。”司怒极反笑，“我活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

司刻意摇晃了下上身，眼神盯着何离最敏感的部位。

一马平川的地方。

“你这精灵老太婆有什么资格说我！”

何离的老伤疤又被人揭开顿时勃然大怒，顾不得实力差距直接咏唱天火雷光！

司的逆鳞也被触及，不再客气，把天地的能量都收于手中，竟是要咏唱精灵高阶魔法！

“那个……以和为贵——”

“闭嘴！”

熟悉的异口同声。

……

……

看着满目疮痍的周围王二不知该说什么好。

若非此地是灵脉，按照她们这个施法强度，整片森林恐怕是十不存一。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司本来以为何离只是一时凑巧才用简单的通用法术转移了攻击。一探之下才发现何离的法术回路简直惊为天人！哪怕搜索脑海中所有记忆也只有寥寥几人能与其相比，顿时起了惜才之心。

原本还想让何离吃点苦头，气头一过也觉得这种举动太不成熟。顺着林之遥的原初斩切这个台阶把高阶魔法降级为中阶魔法。

纵使何离天资卓越但贸然动用天火雷光多少还是太勉强。幸亏那法杖也不是一般法器，在法力失控的前一刻把能量降级稳定化。

虽然在刻意之下没有伤到人，但周围的树木就没这么好运了。初春方才生出新芽就又重回肃穆的冬天模样，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