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略微放心,中间起了些波澜总体来说仍在掌控之中。
他这次行动最大的硬伤就是完全“一时兴起”。
没有计划就不用担心计划出现纰漏而被人利用,虽然也会失去控制。
警员的目标各不一致,那些贵族也摸不清苏旭的目的。反击难免软弱无力,破绽连连。
“共逮捕赤魔成员共七十三名。其中干部五名,都是高等职阶。地下教会教徒超过两百名,干部超过二十名。”
“那些成员教徒就算了,投入大牢慢慢审讯。干部呢?!”皇帝的语气罕见地有几分急躁。
想来也是,卧榻之侧有这两大隐患岂有安睡之理!
“可惜。”苏旭顿了一顿待皇帝情绪稳定些才接着道:“只来得及救下两个赤魔干部,其他干部都启动自毁禁咒神形俱灭了。”
……
苏旭犯了一个错误。
也许对于魔法师而言,禁咒并没有什么。尤其是对身为魔法公安局局长的苏旭而言,处理禁咒相关的案件是家常便饭。
但在魔法师之外的领域,禁咒,这个词是很敏感的。
因为那意味着,
由圣阶至高强者诱发的灾厄。
“赤魔和地下教会的高层都有圣阶……”二皇子喃喃道,努力不暴露出自己的怯意。
院长罗天神色不快分明是怪罪苏旭说漏了嘴。
就算是事实,也要掂量掂量再说出口啊。
皇帝之前就收到过苏旭的猜测书信,但现在得到证实还是不由得心中一沉,“能查到圣阶的身份吗?”
“……其实诸位没必要这么紧张。”苏旭转过念头缓和了下气氛,“禁咒不一定就是圣阶亲自设置的,也可能是高级法师以什么为媒介达成的。现在那两个赤魔的干部还在抢救,从他们口中应该能问出有价值的信息。”
这个“应该”着实让人心里没底。
“至少……眼前的勇者大典不会再出问题了。”
“那可未必。”赵奎抓到机会立刻反击,“我听说去年赤魔刚分裂过一次,这次突击的也只是本部。我说的没错吧?”
“赵大人消息灵通,苏旭佩服。”
赵奎感到些许不对劲,苏旭答应得太干脆。
“对于他们,我们魔法公安局早有安排。假如他们真的要在大典上作乱,那他们就是我们帝国宣扬反暴恐决心的踏脚石!”
“好!”皇帝一拍把手,眼中的兴奋灼热根本看不出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
厅堂众人望向苏旭的眼神各异,有嫉妒,有赞赏,有平淡,有厌恶。
这些情感苏旭熟悉了几十年也没有适应。
苏旭出身贫寒一路来踏着无数学院毕业的魔法师攀到这个地步,其实靠的只是一颗赤诚的心。
他也有阴谋,也有算计。但那是官场的游戏规则,非他所喜好。他喝酒喝得兴起时最喜欢谈论的也是二十二岁那年追捕逃犯的精疲力尽而非跟这些贵族们玩弄心术尔虞我诈。
——不过是皇帝的一条狗罢了。
那几个站位偏僻的贵族家主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苏旭在帝都贵族中的名声一直不好,甚至连家人都没有安置在帝都,独自居住在一栋分配的宅子里。
哪怕儿女的水平上华清学院、帝国学院都绰绰有余,也要考虑到避嫌送到西和学院甚至北方公国。
与其说是工作填补了家人的空缺,不如说家人终于给工作腾出空间。
老林退休的那年他很伤心。
苏旭对此很诧异,他经历过无数同事的生离死别,就是给自己师傅举行葬礼时也远没有那样的悲戚,那样的寂寥。
时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便泪湿满裳。
一年后,他不伤心了反而想明白了。
开完会,写完材料他总会在局里逛一逛。
帮那些伏案沉睡的警员关灯,给那些思路枯竭的警员提点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起,目之所及已尽是些半生不熟的面孔。
看着这些年轻人通宵达旦地奋斗,他才想起。
老林是和他同批的最后一人了。
——年纪大了,记性差了。
常去的面馆师傅也抱怨道。
其实面馆的主要工作基本已经交给他儿子,他只是作为面馆的招牌偶尔给那些老客露个身手罢了。
苏旭第一次认真地考虑退休,考虑回到他西和省的老家。
但没想到一拖就拖了七年。
常有贵族拐弯抹角地攻击他贪恋权势,不肯退位。然而只有极少部分位高权重者知道,帝都魔法公安局局长这个职位的特殊。
它无关能力高低和正常的进退流程,一向是皇帝直接任命。
毕竟魔法公安局这种东西最开始就是由部分能力突出的警察临危受命组成,成了常驻组织反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至于皇帝为什么始终没有放过苏旭?
大概是因为……
与皇帝年龄相近的人也不多了吧。
……
……
“算起来我孙女也和你们差不多大,可惜……我女儿被狗日的兽人灌了迷魂汤,这些年连家都不肯回。早知道就不该送她去北方,反正那群长舌妇还是一样唠叨。”
“大儿子更不争气……那混账说起来就气!他是经常回来,那还不如不回来,每次回来就是气我!快四十岁的人了不但没个一儿半女连老婆都没有。气的我要吐血啊。”
王二只能带着礼貌性的笑容不断附和苏旭的老年人抱怨。
翻来覆去的无非是二女不孝顺啦,见不到孙女啦,狗日的杂种兽人拐他女儿啦。
怎么说呢……苏旭揭下面具后的样子还真是和门口老大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绕到这个话题上嘛……
恐怕和林璨爷孙俩脱不了干系。
明明都是同龄人,自己还是局长,结果每天累得半死不活和人勾心斗角不说,还要看别人尽享天伦之乐。而自己连退休都不能如意。
“这样下去,哪天累死在岗位上都不奇怪啊。”
王二嘴上说“您言重了”,心里想的却是“这flag都立起来了。”
当然这个flag对他而言是真的无所谓。
“其实我干的事很多人也能干,只不过圣上不愿意放我走,我也念圣上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