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道身影,班丘有些恍惚感,好像很熟悉,但实际上非常陌生。
为防对方上来就提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他疯狂搜索记忆,可是脑袋昏沉沉的,难以思考。就连不久前,在死前走马灯里见到的回忆,都难以串起来。
“醒了么。”兄长班黎走进门说道,“据方士所说,你的魂魄遭受莫大冲击,几乎魂飞魄散,如果发现稍晚,恐怕会彻底昏迷下去。
“这几日,你且在庄子中休息,不要四处走动。庄子的主人崔毅尚在中山,这段时间交由我来打理,你尽可安心居住。”
“……哦,好。”
“麻叔,一楼的厅堂太乱了,需要打扫。能麻烦你么?”
“老仆本就是班家仆人,大少主哪有麻烦不麻烦的。”
“好。”
说罢,麻老就出门去了,只剩下兄弟两人。
兄长班黎本是微笑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找张小椅拉到床榻边,神色复杂地看着班丘。
片刻之后,他指着头顶上方的破洞,询问道:“这是你干的?”
“啊……对。”
“为什么?”
“和别人打了一场。”
“谁?”
“抓我回来的人。”
“抓你回来的人?怎么回事?是谁?”
“嗯……此事说起来荒唐,先放在一边。”
班丘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道:“你有……额,哥,你最近有打听青州班家的状况吗?”
班黎一愣,闻言许久反应过来:“没有。颖川与冀州黄巾贼泛滥,许多消息断了来往。之前曹叔来了一趟就匆忙离开,之后并无消息传来,我不知道青州的事。怎么了?”
“等等再说,等等再说,还有一个问题。洛阳的班家,如今是何情况?很……不妙吗?”
“为何这么说。”
“……有别人说的。”班丘含糊解释。
听到这个理由,班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比较正式地回应道:“洛阳的近况的确不好,朝堂中的争斗日益激烈,国师与何大将军之间势如水火,班家同样被卷入其中。还有……不,算了。”
班黎没有说下去,转而道:“你在此好好休息,不要太在意其它事情。早日痊愈,父亲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
“哥!等一下!”班丘喊道,“别急着走,我不是不说,而是觉得你们会不信。”
“什么?”
“你先坐下来吧。”班丘等到这个名义上的兄长疑惑地坐回来后,才说道:“……我是被十常侍抓回来的。”
班黎正经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哈?”
“十常侍,就是……那个……你知道吧?”
“当然,天子近侍,谁人不知。”
“啊,对对对,就是那个。我被他们抓回来的……”
随后,他开始解释昨晚的经过。
这个故事不长,比刚才的短多了,可是讲解起来,却是非常麻烦。因为有很多关键的节点,他都不知道。
经历时没感觉,回头讲解时,这些节点就让整个故事变得凌乱起来,梳理不了脉络,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明事情经过。但越说越乱,讲的人自己都没抓住重点。
“慢着,我听你的说法,天子想要对付何进,想要了解班家抵抗圣器的方法?”
“对!”
“天子为何要对你出手?”
“我不知道啊!我也很好奇,天子脑子怎么长的,给糖不像糖,甩起鞭子倒是恨不得……”
“咳嗯。”班黎打断了弟弟的口嗨,继续提问道:“先不说昨晚的事,你说你回到青州,结果在出军时被他们抓住。据我所知,十常侍各有手段,神秘莫测,但是说实在的,都不是杨叔的对手。有杨叔照看,还有数万北海军紧随,他们如何能出手?”
“他们先把我们引入大罗天中,然后动用圣器,分别击破。”
“哈??”班黎的表情越来越不信,“……你知道‘大罗天、圣器’所代表的分量吗?”
“……知道吧?”
毕竟亲身经历过。班丘想道。
“呵哎……”
长长的叹息后,兄长班黎捂着脸,没有说话。
随即他看向眼前的弟弟,略有不解。
一年的时间未见,当初毛糙的小子,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对待自己的态度,不再是当年带刺的感觉。
或许是上战场厮杀的缘故,弟弟的举动更加沉稳,颇有杨叔的风范。但是说话的不着调直线上升,而且看表情与举动,还分不清真伪。
这是个好现象吗?
班黎不清楚。
但真实情况不会是聊天聊出来的。他摇摇头,站起说道:
“有关此事,我会先尝试与青州联系。无论如何,你先好好休息。将你擒来洛阳的人,既然在昨晚没有下死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该也不会出手。但这仍需小心。我会派人来庄子警备,直到你痊愈,行动无碍为之。在此之前,再说一次,你不要四处走动。
“痊愈之后,准备正式回归家族。一年不见,长老们十分挂念你。父亲……也想看看你。”
………………
魂飞魄散,说起来很严重,但实际上,班丘在睡到当日将夜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昏沉的脑袋变得清醒,思维能力正常许多。而且一觉睡醒,睁眼是天黑的感觉,让他的情绪意外地高涨,仿佛回到了偶尔的大学时光。
他看向四周。
这里是二楼。那个天子曾经嗯……搞黄色的二楼。
华贵的器物全都不见,剩下只有朴实的屏风与木柄油灯之类的东西。
呵,算天子走得干净。
起床走到屋外,月色洁白。班丘和家族派来的守卫打招呼,百般无聊之下,打算逛整个庄园一圈。
万籁俱寂的小镇,人们早已入睡。本来班丘还有些担心,天子所设的法术会不会对普通人有影响。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庄子的护卫,出于担心的理由,始终跟在身后。班丘赶也赶不走,最后无奈之下,又回到宅邸中,走到三楼,挑灯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