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杀意很纠结,眼神闪烁。
似乎在顾虑某些隐秘,似乎又对刚才的冲撞而感到恼怒。
少时的经历,长大后的挫折,登基后的负担,让天子本身变成一个迟疑不定的人,张让深知这一点。
于是他缓和道:“陛下,关于班子察是否懂得破解之术,卑职略有想法。”
“什么?说,快说。”
“陛下,卑职颇擅长心神秘法。据卑职观察,此子在离开宅邸,接触法术以来,所作所为,表里如一,心绪并无异样。”
“不可能!他怎会不懂!?”天子惊慌失措道:“……他,他要是不懂,何进这厮该如何对付?不可能,不可能……”
接下来的话,张让没回答,因为他的该做的已经做了,最终的抉择,是在天子手上。
“……罢了,罢了!杀杀不得,问问不出,任他在这昏迷,是死是活,朕也不管了!只待何进动手,班家遭难,看这破解之术,他能不能想出来!”
“是,陛下英明。”
“事不宜迟,啊父,速速送朕回宫,免得被他人察觉,徒增口舌……”
………………
早上。
清晨的鸟儿不停地叫。
有一只似乎落在窗户上,偶尔啼鸣两声,能吵醒个人。
班丘在半梦半醒中,感觉神智昏沉沉的,难以清醒。
好想睡。
脑袋那么重,自己那么困,感觉起不来。
但是本能的危机意识在提醒,情况很不妙,现在必须掌握好身边的状况,才能保证自身性命安全。
于是他挣扎着,稍微动弹,转了个身,发现这个姿势枕头睡起来更舒服,就再次睡过去。
好难得,居然有枕头了,不想起来……
……嗯?
班丘睁眼,撑起一看,自己正睡在床榻上。
手臂摇晃无力,撑不了多久,他猛地摔在软垫上,确认这确实是个床榻。
怎么回事!?
“少主,你别乱动。”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听上去莫名熟悉,“方士说,少主你受了大惊,差点儿丢了魂儿!十分危险!少主你可好生休息啊……”
那老头走近前,把一个碗放在桌案上,帮忙把被子盖好。班丘看见,这是一张平凡而显得朴实的脸,没有特点,就是让自己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他在残碎的记忆中搜索,很快就找到:“……嗯,知道了,麻叔。”
按照记忆中的片段,年迈的麻叔,是父亲幼时的仆人,一直在班家劳任到现在。如今已经成家多年了,有一个同为班家婢女的妻子,和五岁大的女儿。
自己年幼时,常常受他的照顾。
“哎,少主,你说你,好好地在青州修炼,怎么一声不吭地回来了,也不告诉家里一声。”麻叔说道,“如果不是大少主按时派人来清扫,谁也不知道你竟然在庄子里昏倒了!”
“……你们来这,没发现其它人?”
“少主,你说的是谁?崔家的人早就离开了,这哪还有其它人?”
“……不,没……”
“啊!少主,你说的难道是二老爷!?是了,一直都是二老爷领着你修行,却不知为何没见到二老爷?”
班丘一愣,想起自己那严厉的叔叔,不知道青州现在是什么情况?刘关张三兄弟和曹操,又是怎样?
对了,之后刺杀董卓不就是曹操的剧情吗?曹操还会来洛阳?
“青州事务繁忙,我自个先回洛阳了。”
“少主,你不会是受不了修炼,偷偷溜回来吧?”
“……哪有的事。”
“少主,修行虽苦,可吃尘中苦,方品世间甜啊。众人都说,少主有神将之才,乃是罕见的资质,不可懈怠啊。”
麻叔苦口婆心地说道,同时还扶着班丘坐起来,捧起大碗,准备喂药。
班丘想接,他还不让,最后是一人端着碗口,一人托着碗底,慢慢喝下去的。
药的味道,很像当初刚刚穿越过来时,被叔叔熬的药,又苦又怪。最后的残余的药渣,还有像骨头般硬的颗粒,硬是被灌下去。
班丘咳嗽两声,擦拭嘴角,忽然听见楼上有声响。
抬头一看,屋顶的破洞处,有道白色衣服的身影掠过。
“麻叔,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来到庄子里?”
麻叔把碗放在桌案上,闻言道:“少主是担心楼上的人?放心,那是大少主。大少主一听说庄子的情况,立马就赶来了,只不过刚才见少主昏迷不醒,才到四处闲逛,散散心罢。”
“这样。”
班丘的胃开始疼起来。
终于要面临这局面了,回归家族,见各路亲友。
在青州时,叔对自己相处地意外融洽,但那是由于自己的打法所致。
一个人,无论再怎么隐藏自己、改变自己,总会有某些举动是不变的。比如无意识的小动作,比如生死关头的反应。而叔着重关注的,就是人们的招式路数,与战场上的本能反应。
自己很幸运,在穿越初期,就有一副好身体,高武力,而且这个武力还是半自动的。
许多危急关头,出色的身体本能,就足以躲过许多伤害。与此同时,在记忆碎片的参考下,自己对于招式的熟练度提升地更快。一来二去,叔还真没产生太大的怀疑。
但接下来,就是正式关卡了……
“少主,不知你在青州修行如何?能够从二老爷手中回来,想必是学有所成吧?”
班丘:……
“呵呵哈,对!叔带我在冀州游历一年,实力突飞猛进,前不久还骑马上阵,斩敌将首了!”
“少主上了战场!?”麻叔讶道,“冀州食财富足,平静安定,少主怎会上战场?该不会是走到极北之地,与那草原上的凶人……”
“谁说的冀州平静安定?”班丘摇头道,“如今天下大乱,流民四蹿,许多人走投无路,皆头抹黄巾,作贼寇势,攻城掠粮。即不久前,我在涿县……”
有人听故事,班丘自然是把自己的经历加油添醋地说了。从涿县遇到刘关张、首次上战场,但一路沿途回到青州的所见所闻、天下大势。除了被差点杀死的经历,他几乎都有提及。
不知战场事的麻叔,听得一愣一愣的,时而担心,时而拍掌称赞,十足一个好听众。
等到阳光照不进窗户,药渣在碗内留下一圈棕痕,故事说得差不多了,大门恰巧被人打开。
一个青年,身着白衣,正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