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在林豫墨和黄雅欣及多方努力下,花果山接纳了他们带来的十八户一共一百二十三口人。于是从第三天开始,花果山上就无明的时常大雾弥漫,让山下的猎户、樵夫有些恐惧,好长一段时间不敢上山樵猎。后来还有不少乐于求仙问道的循声而来的,也在摔碎了两辆马车后消停下来。
寻仙访道只是求一份缥缈希望,但也难免遇上脾气暴躁的山精野魅,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林豫墨与奶奶黄雅欣一起跑了几次易县县城,帮着买了不少日常居家用品和盖房修屋必备的工具材料,三辆马车往来了十几趟才算忙完。
这一百多人里有老有少、有主有仆、有长有幼,也不缺少各样的手艺人。在这黄雅欣与老猿白圣联手之下,专门为他们设置的大概方圆二十里的居住之地,木材、草药、果蔬、土地、山地等应有尽有,基本可以满足他们的生活需求,所以各家可以根据各自喜好和实际情况安家落户。
已经是暮秋之时,山上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但林德箭没有在此久留。他在白圣同意留下这一批人之后,对那群兵士和他们的家属略作安抚便离开了花果山。留在这里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大忙,而他心中还放心不下奚家上下,必须去看一看才安心。
林豫墨帮着赶了三天的马车后,依然不见父亲归来,便跟黄雅欣打了招呼便要下山寻找林德箭。黄雅欣犹豫了一下,建议他先去宝山看看王心月过得怎么样了。母亲王心月此时已经在宝山上待了将近一个月,林豫墨原本是挺放心的。这时听奶奶提起,觉得应该去见见母亲让她放心自己等人,也应该去跟师父打个招呼,便点头同意,然后转身离开了。
到了宝山见过师父杨得意之后,没多说两句便被赶出门去见到了母亲王心月。王心月连日来食不知味,已经明显消瘦下来,此时见到尚未完全恢复的林豫墨,总算放下心来。又听说他被儒门高手打得差点死去,心疼得不得了,让林豫墨后悔自己嘴巴不把门了。只好推说师父已经看过伤势,并无大碍,才让王心月放下心来。
安抚好了母亲的林豫墨刚想离开宝山,却被师父一脚踢回了菜园里。杨得意斜着眼看着他,冷冷地说:“你小子现在下山添什么乱?就你这一身收敛不住的元气,到哪儿都是儒门的靶子,还想帮你爹,你怕不是诚心去害你爹的吧。早让你好好修炼你不上心,这么好的天资硬是到现在还破不开练气境,摊上你这个笨徒弟啊,我真是倒了大霉。告诉你小子,现在你爹娘、爷爷奶奶都好好的,你就什么心也甭操了,安心地留在这儿给老子破境是正事儿,其他的让你们家长辈的忙活去。一个个,不让老子省心……”
杨得意嘟嘟囔囔的走开,却把菜园子大阵给激活了,任林豫墨强压着伤势一跳十几丈也跳不出这个小小菜园,气的他要吐血。深吸一口气刚想牢骚两句,菜园外边却飞来一块巴掌大的玉片正砸在嘴上,以他的反应速度竟然没抓住,于是赶紧闭嘴。细看着手里的玉片,翻来覆去没看出什么名头,于是试探着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啊?您老该不会就是不想让我说话,才专门拿它来砸我的吧?”问了两遍没人搭理他,林豫墨撇撇嘴,把这玉片扔到一边开始研究这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过的菜园子,怎么就能困住自己这么一个练气巅峰的高手呢?
杨得意此时就在木屋的窗户前站着,看着林豫墨跟个傻子似的转来转去胡乱扒拉,使劲儿帮自己顺了顺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告诉他玉简该怎么使用,怪我怪我,不怪孩子,毕竟这个受了这么重的伤,或者伤到脑子了呢?本来就不聪明的一个孩子,要包容……”
平复下来之后,用柔和平静的声音说:“豫墨啊,玉简呢只要你用自己的灵识去触碰它就可以阅读里边的内容了,这里边为师刚刚给你留下的一份本门疗伤法诀,你学会了它很快就能平复你的伤势了。不过你要注意,玉简里边的空间有大有小,内容都是修道之人留下的,未必全是真的,而且可能隐藏危险,所以你以后要学着分辨其中的危险……”
“师父,你的字写得好难看啊……”
“滚,老子不想理你!”杨得意扭头就离开了木屋,不知道要去哪里发泄怒火。
……
易州州判高大人最近压力很大。
到了他这个位置,在本州之地能给他脸色的人不多,但自新帝即位以来,他总感觉着小小易州要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高大人背后的支柱财力支柱之一的墨山奚家,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就闹起了分家,新任家主奚将晓似乎压制不住大哥奚江林,这让他有些不高兴。不过好在后来也平息下来,只是之前由需要由家主来做的事情改为让奚江林来做了,让他有一些被怠慢的感觉。不过说起来,他也没有什么好拿捏的,奚家只是为了在做生意的时候减少些无谓的阻碍,才费心拉拢他这个地方大员的。只是人心嘛,总是忍不住要做些比较的。
可是没等他说什么,奚家兄弟在八月底直接决裂分家了。据说奚江林拿出手里的大半资产换来家主的主动让位,成为了墨山奚家的又一任家主。赶走了没什么生意头脑的弟弟奚将晓,奚江林也变成了穷光蛋,不过还是强撑着颜面来州判府上送来一些供奉,显示一下自己的家主之位,希望以后能继续得到高州判的支持与帮助。奚江林说,这些年因为两任家主的压制让他错过了太多机会,如今自己成为了奚家家主,以他的经商才能,很快能让奚家的砚台生意遍及全国。到时候,州判大人的供奉必然比以前更多!
高州判当时只是笑了笑,毕竟与自己没多大关系。
可是没过两天,府城传来命令:马上包围墨山奚家。
没有更进一步的指示,就是包围。
还没等高大人品出味道做出选择,府城韩少尹亲自领兵三千,骑兵一千步兵两千,已经分批上路压了过来。高州判无奈,只好一边找人报信儿一边收拢人马,先把墨山围起来。
奚江林刚刚坐稳家主之位,正想趁着年前把两浙府、北湖府那边的市场快速收拢起来,作为自己以后向南发展的基础。不料高州判前脚派人来通知要府城来人要包围墨山,后脚就立马有乡军把守住了交通要道。情况紧急,他下意识地将要找诸葛无伤寻求对策,到了门客别院才想起家里四门客早几天就全部跟着二弟出走了,忍不住心烦意乱。开拓市场、盘算生意他自负是行家里手,但这些年重要的人物关系一直都是在家主手里掌握着。二弟这个正牌家主离开后,自己这个刚刚上任的还支撑不起来这个墨山奚氏。
最重要的是奚将晓这一走,直接带走奚家四门客。即便还有一批家丁和家奴恭候差遣,可奚江林依然觉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也不知道这次的麻烦有多大,好在大儿子奚志吉提前被自己派去调研市场了,不然自己一家似乎得算是绝户了——这次毫无预兆的州官反目,让奚江林觉得自己一身的经商本事无用武之地,更是产生了绝望的念头。
其实下令包围他的韩峻松韩大人,心中的绝望不比他少。
枢密院的命令来得强硬儿蹊跷,而燕山府又非战时,说不出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样的混话。既然如此,蓟北秦家想必是保不住了。
秦家保不住,还是毫无原由的被抄家,这对于往来镇的将士来说是觉对不可接受的。往来镇的将士并非如其他地方,受到朝廷严命将领轮值,导致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里堪称是受到秦家严格控制的小王国,但这个小王国从来没有对外显现出什么野心,只是保障边境之地安全,保证往来镇通商顺利,秦家甚至每年的军费都不消朝廷额外拨付,只是关税收入就足够了。但军费的领取与关税上交,秦家从来没有混乱过。
若非有人忧心往来镇过于独立自由,朝廷都有意废除这每年一次的财务往来开支了。
也正是因为秦家的一直以来的“顺从”,再加上秦家祖上为天水国边境安全立下的巨大功劳,所以之前的几十年朝廷对蓟州、往来镇非常的放心,从来没有苛责之言。
所以,这次枢密院的莫名抄家之举,必然会引起往来镇将士们的反弹。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军队哗变。
即便不考虑秦家为自保叛出天水去往北胡草原,北胡国的侵略之军怕是也会磨刀霍霍只待往来镇变成绵羊了。
枢密院到底是被谁灌了迷魂汤了?连皇帝都没有反对吗?每想至此,韩峻松都是一身冷汗。
他没有着急去往易州,只是先派人把包围墨山的命令传过去,然后以调集兵将为由故意延迟发兵易州的速度,私下派遣门客去往蓟州以北之地观察秦氏家族的情况。如果还来得及,一定要做出预警。
可是当韩峻松的三千军士全部到达易州城北安营扎寨之后,那位门客很快找了过来,并带来一个让韩峻松遍体生寒的消息:夔州府发兵蓟州包围并接收了往来镇,秦家上下四十三口,除了当场被杀死的两名将军和十二名青壮年反抗者,其他人等由夔州军方派重兵押往京师。
军中哗变者,当场斩杀八百一十三人。往来镇其余将士也被卸下武装,等候军方“查证”之后再做安排。往来镇中往来客商,全部留在镇里,禁止通行。
往来镇秦家百年经营,就此易主。
蓟州北商路自由安稳,或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