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灞桥上见识了一位儒门筑基境儒修之后，三人都没有了继续往前的念头，直接转身走向西大街——按照林豫墨的说法，现在必须大吃一顿才能消减心中的郁闷。

走着走着，崔灵忽然开口：“儒门这么多修者聚集在皇城附近，你们那姓赵的皇帝怎么能睡得安稳？”

奚长明在三人里算得上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借口。虽然他是天水墨门的副门主，但对修者圈子的理解还是在爷爷奚侯光武道破境上面，以为所有的修者都至少苦修甲子岁月才可能。刚才那位飘逸的儒生他全程看得一眼不眨，但除了潇洒飘逸之外现在都记不清那位长什么样子了。加上崔灵在昨天的承露寺和今天一路的表现，他才真正体会到修者数量的庞大。

不过想到了承露寺，他似乎能明白一些什么。见林豫墨还不开口，便自己接话道：“或许是因为这样，皇上才让承露寺建得离皇宫近一些吧。你昨天不是说了嘛，承露寺里也有很多修炼者。当皇上的最擅长制衡之术，儒门的力量大了，他便离佛门近点儿。反正儒门以辅助帝王为己任，只要不改大统就算不上什么大威胁。”

林豫墨点点头，不过又马上摇摇头说：“咱们北寒洲以道门为尊，天水王朝更是在我们杨朱一脉的影响范围内。燕山府那边有我师爷带着一堆徒弟坐镇，这顺天府怕是也有某位师爷辈儿的在坐镇。不过正个皇城没有看到大的道观，确实让我挺迷惑。”

奚长明说：“道观？你还别说，我走过这么多地方，见过的道观都不多。而且有点儿名气的道观一般都在山上，像是不欢迎人们去打扰一样。你看人家佛门多开放，那叫什么？大开方便之门，来者不拒才能香火鼎盛嘛。”

林豫墨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一下子踢出好远。他无所谓地说：“要什么香火鼎盛啊，都是烦人的东西。我师父那么牛的人都没有开门建观，就是图一个自在和清净，完全看不上你们的那点儿香火。那些在山上建观的，我估计也是因为收徒弟收多了才扩大规模，然后被砍柴的打猎的给发现然后才传出去。”

奚长明有些无言以对，此时崔灵接话道：“豫墨说的有点儿道理，佛门和道门对于香火的选择不一样，所以对于世人的态度也有所不同。不过你刚说的应该是修个人大道的，道门中其实还有一种，跟佛门差不多的，在俗世里开道场、布仙缘、帮人解灾脱难、求雨祈福保平安，有些国家也专门供奉这样的道士。在我们南焱洲，就有一些国家奉道教为国教，里边就有道门的真人。而且西毒洲里以道教为国教更多。”

随随便便就把话题扯到其他大洲上，这让奚长明生出一股挫败感。自己在小小的天水国游历的这点儿见识，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来说的啊……

林豫墨点点头，确实是长见识了。然后对崔灵说：“灵姐，昨天承露寺那边的练气境我没细数，不过照我感觉的话大概有百十个吧。天水学宫那边的确实有些吓人，照我估计上千个练气境的怕是有的。不过境界高低不齐，多数也就初入练气境的样子。这样的来一百个也拦不住我们，哈哈……”

奚长明摇摇头，说了一些灭自家威风的话：“不要小看他们，虽然很多人都是凑数的，但儒门真正有天赋的估计不比佛门少，这就先不说了。更重要的是，进入先天境界后，他们就可以调动元气使用一些符纸、法宝、阵法之类的，只要配合得当威力同样不小。就像是一个士兵会被武林高手虐杀，十个也未必能打得过，但一百个甚至几百个士兵结成阵，再厉害的高手怕是也得饮恨。而且儒门的书画琴棋各自成阵，防不胜防威力还很大，儒修们凑一起很麻烦的。”

然后又加上一句：“这是我爷爷说的。”

崔灵点点头，认为这话很有道理。林豫墨也想起前段时间在野猪林里与三个儒门修士遭遇的那一战，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若不是被儒门阵法屏蔽了林道冲对危机的预感，他不会直到被围到山洞附近才发现；若不是那个李守方提前做足了准备，在林道冲的强力攻击下儒门三人很快就会被打退，而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一直拖到自己带着象群赶来；若不是被阵法迟滞了危机感应，李守方不会偷袭成功，奚侯光可能也不会被打死；最后若不是象群齐鸣破了他们的准备，当时尚不知死活的奚侯光和林德箭怕是至少会被带走一个……

想到这里林豫墨也点点头：“奚大哥说的对，是我轻敌了。不过任他有多厉害，该报的仇一定要报，儒门这群只会偷袭、只会仗势欺人的伪君子，早晚会受到来自小爷我的暴打！”

奚长明忍不住一笑说道：“好了好了，赶紧想好吃什么吧，马上就到西大街了。”

……

九月初，枢密院急令燕山府蓟北往来镇守将秦氏一门父子三人到京师接受审查，这莫名其妙的命令被果断驳回，理由是深秋时节正是北胡国来犯的高峰期，往来镇众将士正在积极备战。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理由也算充分。

秦家上下包括往来镇的所有将士都没有预想到，收到枢密院军令的第二天，蓟北秦家的家族所在地就被围困起来。这时候，往来镇送往京城的回复函还在路上呢。即便秦家三位将军起身上路赴京，也才刚走没多远呢！

秦家被包围的情况被严密封锁起来，但一天之后往来镇那边还是收到了消息。不过由于消息太模糊，以为家族那边是造了小股流寇的侵扰，奉义将军秦建只带了三百兵马就赶往秦家村。不过他刚出往来镇军营没多久，就被大军包围。秦建年轻气盛直接带兵冲阵，却被对方军马早有准备般的从容围杀，三百将士一个不留。

扶义将军秦光马上整集兵马收拢部队，却发现敌军中走出的竟是临近的夔州府抚边将军胡利，手里拿着枢密院的征讨令和往来镇这边发往竟是的回复函。

此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天水国西北地区，秦家上下四十三口男丁几乎死绝，只留下两个不满十岁的孩童和以为年近古稀的老将军秦仲达，全部不满三十人被一起押往汴京城。往来镇阵亡八百余将士，还被当做叛贼株连将士家属。数十名儒袍男子无视秦家村和往来镇的重兵看守进进出出，二十多天后才离开蓟北地区。

此后，往来镇由原夔州府抚边将军胡利坐镇。

离开蓟北地区的数十名儒生，没有返回天水学宫，而是如游玩一般慢悠悠地赶往了易州城，和往来镇秦家覆灭的消息一起出现在易州百姓面前。然后一部分前往墨山奚家，一部分就在易州城里瞎转悠，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陆云峰得到消息之后被吓坏了，确定了两个消息的真实性之后马上起身，简单地易容之后从城西离开，绕路宝山附近呆了一夜然后快速回到木匠村。

诸葛无伤请来了奚家老太爷和林德箭等人，然后商量对策。当然，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在布置：“这种大批量的儒生调动，一方面显示了儒门对这次行动的重视，算是确认了我墨门或者他们其他什么目标的存在，另一方面是准备打草惊蛇，因为我是练气境的修者，没有办法遮掩自己的气息，他们几人一族结队很容易就能锁定其他练气境修士的位置。”

林德箭有些忧虑，但见其他几人都不说话，便也把目光朝向诸葛无伤，等他继续说下去。

诸葛无伤也不卖关子，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遮掩练气境的气息虽然困难，但也并不是只有道门有办法，但儒门这一手确实很高明，因为我现在确实没有办法。所以在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离开这里去一趟京西南府，去寻找遮掩身上气息的办法。而如果这里有人突破，就先离开村子去山那边呆上一个月，到时候不管儒门的搜查有没有结束，我都会带来解决的办法。”

诸葛无伤是京西南府诸葛家族的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诸葛家族数百年来能人辈出，自身也拥有相对完整的修行法门，应该不会缺乏遮掩气息的办法，所以这样安排无疑是最合适的。

林德箭环视一圈儿，发现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似乎听诸葛无伤安排就可以了。他忍不住开口道：“豫墨他师父那里不是就有玉佩吗，为什么不直接去宝山呢？诸葛家族这么多年也没有帮过墨门，会同意教给你那什么方法，或者一堆法宝吗？”

这问题问出来之后其实大家都想知道，只是过去都习惯了听从诸葛无伤的安排，所以之前都没想这么多。

诸葛无伤点点头，然后又无奈地摇摇头道：“德箭兄弟问的好，也正好跟大家说一说这修道门派的规矩。首先呢，宝山上的杨前辈是属于道门的，与我墨门没有深厚的情分。也许可以借着豫墨的情分去试着求一枚两枚，但一来未必求得来，二来一枚两枚的肯定不够用。”

看几人都明白之后，他接着说：“至于去往诸葛家族的安排，一是为了躲开儒门随时可能展开的搜寻，另一方面也是为墨门以后寻求一份保障。这么说吧，当年我犯错被逐出家族又被义父收养，这未必不是诸葛家族的安排。如果是的话，诸葛家族肯定不会坐视刚刚有了起势的墨门就此遭受致命打击，能帮肯定会帮的。至于墨门复兴以后，想必门主也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奚将晓点头称是，诸葛无伤却是微微摇头接着说道：“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诸葛家族里有没有可以遮掩气息的方法。如果是法宝的话，又是否拿的出足够数量来给我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