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们逐渐远离指挥室,耳机中的沙沙干扰声也逐渐消失了。
“两分三十秒。”耳机里传来田甜的声音。
他们已经爬到了之前被阻拦的位置。这里的损伤比想象中的严重,通道有近五米左右的长度损坏,梯子和墙壁一起被原本的石头压进了扭曲变形的残骸,紧紧地挤入山体中。
“李粤!”王二雷叫道。
“来了!”技术兵瞄准了上方正常弹出的梯级,打出了钩锚枪。带着绳索的钩锚发出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挂住了上面的梯级。
“两分钟。”田甜的声音开始带上一丝紧迫感。
技术兵将钩锚枪的手柄递给突击兵,让他先拉着绳子升了上去。当他到达上方之后,将绳子放下来,再拉上技术兵。然后王二雷也如法炮制,通过了这段之前让他们陷入绝望深渊的天堑。
即便他们用了最快的动作,但在这里他们耗掉了大量的时间。
“一分钟。”田甜的通讯中有射击声传来,王二雷明白他们的到来已经吸引了包围基地的原种生物,此刻处境恐怕不妙。
上方的洞口可以看到白色的天光透了进来,不时有闪动的影子掠过。
他们距离出口只剩下三十米了。动力战斗服的辅助速度已经调到了最大,已经不是他们的肢体指挥电机运动,而是电机牵引着他们的肢体无限重复着攀爬的动作。这让每个人的身体都感到难耐的酸痛,但他们只是盯着上方越来越大的出口,口里喃喃念着距离那里的距离。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一只包裹在战斗服中,满是划痕和泥土的手像是从地狱归来的亡者一般,重重地捅开了刚刚被爆炸的浮土埋住的洞口,伸向天空。
“出来了!”田甜惊喜道。
“动作快,撑不住了!”巴特尔一枪打翻一只在山坡后探出头来的长棘兽,大声叫道。远处的地面上零零散散地散布着数只长棘兽的尸体,以及更多被踩死的兵蜂。
他只剩下三发子弹了,但光是他肉眼可见的山下,正在赶来的长棘兽就起码还有十只以上。
突击兵首先爬出了洞口,抬头看向屹立在自己头顶的攻击机。想必是经历了十分艰险的战斗,机身上有多处棘刺擦伤的痕迹,立在机身上方的横木式天线也被打飞了一半,显然是没用了。另一架攻击机的腿部已经去了一边,只能悬停在空中。
紧接着,技术兵也爬了出来。攻击机高大的身躯向下半跪下来,田甜的声音出现在耳机里。
“戴好头盔,弹匣舱上有扣环,把自己扣好!”她大声道。
突击兵和技术兵按照她说的用垂降索具将自己牢牢地扣在了攻击机的腰间。这时王二雷也爬了出来,为了从那个没能撑到最后的战友身上拿到他的身份牌,他耽误了几秒钟的时间。他攀上了攻击机腰间,正从腰间拉出扣环伸向弹匣舱卡扣的瞬间
一个狰狞的大头突然从山坡上一处突出的岩石后面探了出来。
一瞬间他眼前天旋地转,一条冷冽的空气波动在瞬间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刺得他脸颊生痛。从重重摔下的剧痛和眩晕中缓过神来时,攻击机已经飞上天空,而他却躺在光秃秃的岩石上。
“艹。”他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站了起来。
他毫无怨言,知道飞行员的应对十分精确,甚至堪称出神入化。刚才那枚棘刺几乎是擦着机体的侧腹飞过去的,如果飞行员的动作晚上哪怕半秒,不仅是他们三个,连同她自己也会当场毙命。
一枚穿甲弹破空而下,将长棘兽的上半身化成一滩血泥。巴特尔机抛下了手中打空的步枪,向田甜机的方向靠去。
更多的兵蜂冲上了山顶。王二雷知道,攻击机在地面上确实能轻易地踩死兵蜂,但是当它们的数量多起来时,一样可以攀附上攻击机机身,让它无法起飞。
那样的结局可想而知。
“也好,至少活着出去两个,算是赚了。”他这么想着,伸手抬起头盔面罩,转过身去,枪口抬高对准了平举着尖锐前肢向他冲过来的兵蜂群。
身后就是数百米的断崖,这一次他真的无路可走了。
“王教官”田甜的声音有些颤抖。
“去吧,不用管我。”王二雷开始一枪一枪地射击,将子弹送进迎面而来的兵蜂们的要害。
“你相信我吗?”而田甜并没有说出他预料的话来。而是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这么说道。
“说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信不信呢?”王二雷来不及换弹匣了,扔掉步枪抽出手枪。
“跳下去。”
王二雷嘿地笑出声来,“小丫头,跟你的表面不一样你骨子里是个比你妹妹更狂野的人啊。”
他打完了手枪里最后一发子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向高高的断崖冲刺。兵蜂们紧紧跟在他身后,锋利的前肢追着他的背影挥舞。
在悬崖的边缘,他像是起飞的鸟一般张开双臂,向着绝壁之外的天空猛地跃出。风从头盔的破口不停地灌进头盔里,令他双眼酸涩。但他还是圆睁着眼睛,努力将眼前所见的一切印在脑中。
也许是过了十数秒,他记不清楚时间了,又或者只是几个呼吸。一双金属的手追上了他,从两侧交握过来,合拢手掌将他夹在中间。力度稍微有些重了,装甲战斗服当即就发出了吱吱嘎嘎被挤压变形的响声。王二雷顿时龇牙咧嘴,感觉自己变成了被用力夹在面包中间的汉堡肉。
“忍着点,前方有敌人,我们要加速了。可能会有点晃。”巴特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话音一落,王二雷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凭空产生,将他死死地顶在金属的手掌内侧。高速飞行之下,他的体表温度骤降,即便是有机械手替他挡住风,也难以避免地令他感到呼吸困难。他释放了战斗服中最后的备用氧气,死死地堵住头盔的破口。
一瞬间,他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般,整个人随着机体一起旋转起来,高度骤然提升又迅速俯冲下降。过了数十秒钟,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这才脸色青白地大口呼吸起来。
“马马马马德德,下次说说说什么也要把把头盔保保保护好。”他抖抖索索地感受着冻得失去知觉的面皮,忽然又自己呵呵笑出了声。
下次。
真是个让人听起来就幸福得浑身发抖的词汇。
“朱教官估计会很生气我们过来这件事,到时候还得麻烦王教官你帮我们劝劝他。”巴特尔嘿嘿笑着说。
“靠,借他俩胆。”王二雷终于缓过气来了,又恢复了平日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