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月余归来,冯镗的诏狱里理所当然的没有鸡飞狗跳。从姐夫那里听说冯镗已经从毛骧处离开,回到了别院,梁运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求见冯镗。
得到允许进到屋中,梁运兴跨进门槛,就顺势跪地行礼,口中说:“卑职参见大人!”
冯镗正在书房,指着一本册子,和吴越说话。听到他的声音,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册子,转过身来,倒背手走到堂屋内,瞥了吴越一眼,笑一声,坐了下来,他问,“旬月未见,梁小旗你倒是发福了嘛,嗯?最近吃得饱,睡得香?”
梁运兴听他说话的语气,不辨喜怒,因此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伏跪在地,回答说:“自大人离京之后,卑职代管诏狱,并不敢稍有懈怠。不过,卑职能力略差,幸亏有薛小旗时时代卑职谋划,才不至于出错。”
“唔,薛小旗。”冯镗点点头,“那你觉得,这个代管小旗,是你来做合适,还是薛小旗来做合适啊?”
“额……”梁运兴愣了一下,随后回答说,“自然是卑职合适些。”
“嗯?”冯镗挑了下眉毛,问他,“那你倒是说说,你做事情,凡事都是他给你出谋划策。那我直接让他来做,岂不更方便?何必在中间夹着个你呢?”
梁运兴回答说:“回大人,薛小旗固然有主意,会算计。但无论杜小旗说什么,他都从未敢当面反驳过。若遇到意见相左的事情,也只敢背地里给我出主意。若大人让他做代管小旗,倒是真的不如把这位子安排给杜小旗做。只不过,若杜小旗真的坐上这位置,大人您怕是……也要伤脑筋去管他呢!”
冯镗笑笑,“你倒是老实!罢了,你起来说话。”
“是。”梁运兴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他站起身来,对着冯镗垂手躬身。
冯镗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册子,对他说:“两件事情,第一件,你们应该已经接收了浙江刚刚送到京城的那群贪官污吏了。人数多,也比较麻烦。既不能在审判之前就死了,也还要问出来朝廷想要的东西。相信不日就会有人提审他们,到时候,还要我们诏狱配合。总之,给我看好他们!绝不能出任何的事情。”
梁运兴答应说:“是,卑职明白,卑职已经下令,近日取消轮休,所有锦衣卫一律在诏狱待命,周密看管钦犯,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冯镗点点头,“这第二件嘛,原本的那些个罪囚,与新到的这些,分开关押。以前的那些,绝大多数都是手里头亲自沾过血的,难保就和谁有仇有怨,不小心把人整死在狱里头。这一点,也要防微杜渐才行!”
“是,卑职尽快安排。”梁运兴答应下来。
冯镗拿起册子,递给身旁的吴越。
吴越拿着册子走到梁运兴面前,把手中的册子双手递给梁运兴。
梁运兴这才诧异地打量了两眼吴越,在他的记忆中,冯镗身边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但他也知道,不该他管的事情不能多管,接了册子,目光就老实了下来。
冯镗说:“这是这批犯人的花名册,你照着这个,每个人给我留一份口供!包括他们的出身、履历、所作所为、有何证据。至于怎么获得这些,就看你的本事了!行了,就这样,办你的事情去吧。”
梁运兴恭恭敬敬地捧着册子退下去。
冯镗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吴越,问他说:“你觉得,此人如何?”
吴越回答说:“小人听爷提起过他,听说此人是毛大人身边的护卫百户的小舅子。不管有无能力,大人恐怕都不能放心用他。”
冯镗说:“你怎知,非得是他替叶森看着我,而不能是我拿他去控制叶森呢?”
吴越说:“此人不适合做头儿,只适合做下属,听人摆布。大人若是想用他控制叶森,怕是很困难,且危险重重。一不小心漏了馅儿,可就糟了。”
冯镗说:“那就暂时用着,还不急。”
吴越点头,“此人倒是还算听话,也算老实。”
冯镗说:“我手下可不只有老实的,还有那不老实的呢!小小的诏狱,人是没几个,想想就觉着脑袋疼。清流!”
一直在门口候着的冉清流走进来,“小师叔,您叫我。”
冯镗吩咐说:“替我闭门谢客,就说我累了,谁都不见。”
冉清流替他做这种事情做得多了,自然也不多问。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小道消息就在锦衣卫中传开了。
其实,说是小道消息也不准确,实际上,应当是堂堂正正的提拔任命传了开来。
已经忍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杜冬林总算是忍不住了,借着这个由头,跑到别院求见冯镗。
看他那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冉清流也不敢拦着他,期期艾艾的去找冯镗。冯镗这才让他把人放进来,紧接着,就看到了彻底燥起来的杜冬林。
杜冬林进了堂屋,一个礼都来不及行,就对冯镗嚷嚷,“大人,您可知道李淮那小子干了些什么吗?”
冯镗从书页里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复又把头低下,问他,“这大清早的,谁踩你尾巴了?慌什么!”
杜冬林一愣。
冯镗一句高声没有,却凛然有一种居上位者的威压气势,让他不得不低头。他规规矩矩退回门口,躬身行礼,“是卑职冒失了,只是,李淮那小子确实是气人!他吃里扒外不说,竟是抱住毛大人的大腿,爬到您的头上去了!”
“嗯?”冯镗抬起头来,疑惑道,“有这事儿?”
杜冬林见他有兴趣,连忙解释说:“卑职都打听到了,昨天您从毛大人那儿走了之后,李淮一直多待了一个时辰。而后也没回诏狱,径自就回了家。毛大人连夜进宫,今早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陛下添设北镇抚司,专理诏狱,李淮一个小旗官,直升了六品镇抚,成了您的顶头上司了!”
冯镗眉头微皱,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身来,“拿老子当纸糊的不成?”
“哎,大人……”杜冬林甚至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就看他匆匆出门去了。
站在冯镗身后,杜冬林露出一丝冷笑。心说:不就是跟着大人出去溜了一圈,沾了些光吗?还真想就此飞黄腾达?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