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一五章 和谈(六)(1 / 1)青丰岩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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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右使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阵心悸,手心的汗也慢慢渗了出来,胸间坎坷的抬眼瞪了对方一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肃甄然,确是有备而来。

序右使一时语塞,却听肃甄然继续侃侃而谈,论及那段陈年旧事:

“当年长安一战,上将军刘琨为长远计,领着数千残兵,乱军求生,杀出重围,一路辗转,来到幽燕苦寒之地,原本准备暂居晋国藩属之所,傍依慕容,以求得喘息之机,待时机成熟,再卷土重来。可谁曾料,慕容嗣却因忌惮石羯与我肃甄部,竟囚杀刘将军于蓟城以北,更是坑害数千勇士,以至于英雄末路,天哀人叹!”

“对此,若我没记错,祖将军应该颇有感触吧!”

祖顾一掌重重拍在木案上,眼冒怒火,瞪着对面的晚辈肃甄然,脸色狰狞,杀意也骤然间弥散在整个厅堂之内。

尽管他一再克制,但殷红的赤炼剑已有一半剑刃已被拔出剑鞘,若非邦交之谈,牵涉北伐大局,祖顾必然生撕了这样一个拿发小来挑衅自己的人!

然而,肃甄然并未就此打住,接着道:

“至于慕容阁,本王子早已见过,那不过是慕容嗣的次子罢了,更是一位不受待见的儿子,他在建康为质,想必更多的是慕容部对于晋国的蒙蔽手段吧!而那位陈越礼将军,十年来,在石羯与羌人的夹缝中挣扎求生、自顾尚且不暇,又何足为惧!”

肃甄然巧舌如簧,措辞锋芒毕露,谈吞傲视凌然,寥寥数句诡辩,竟将序右使的招式一一化解,并原地反击,将整个和谈的主动权又完全握在了手中,并使得一股莫大的压力向着序右使迎面压来。

最后,肃甄然更是在众人的愤怒与惊诧中,道出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的一句话:

“而且,据我所知,如今的江南,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也是暗流湍急吧!”

序右使听闻,稍稍一皱眉后,却不禁哑然失笑,引得肃甄然脸上的得意神情顿时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惶恐与愕然。

却见序右使眼神清澈沉静,脸色从容,慢慢捋了捋泛白的胡须,不急不缓的道:“王子多虑了,纵使江南暗流湍急,甚至惊涛骇浪,北伐这条大船,也绝沉不了!”

“悠悠华夏,浩瀚九州,却被尔等蛮夷所窃!如此国难当头,大丈夫怎有屈身之理?!况且,你肃甄部在中原之行,更是惨绝人寰、罄竹难书,我大晋子民对尔等所犯下的血海深仇,非挫骨扬灰,不能解恨!驱胡复晋,早已成为我华夏诸子之共愿!”

序右使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瞪着对面的肃甄然,扶着木案,慢慢站起,傲然挺立于厅堂之上,神色已是庄严,声音逐渐雄浑,气度也愈加凛然,虽不至于摇旗呐喊般壮阔恢弘,却也是铿锵有力、大义豪迈。

“吾等此番北伐,早已置生死于外,不破敌阵,不复河山,誓死不归,而纵使我辈遇败遭挫,折戟沉沙,也会有无数江南好儿郎,继承吾等遗志,重举北伐大旗,驱逐胡寇蛮夷,复我大晋江山!”

“若是贵部不愿归还洛阳,我便大军攻破洛阳,若是贵部不愿退出陈邑、兴山,我军便武力收复二地!”

“贵部敢于应战,我军自当奉陪到底,决然无惧慕容石羯南下肆虐,只要能驱逐肃甄胡寇,纵然马革裹尸、魂留疆场,亦能英名载于青史,豪情壮我后生,夫复何求乎?”

序右使慷慨陈词,一字一句,饱含万丈豪情,盛气凌人,言语措辞,分寸不让,竟驳得对方哑口无言、惊恐不安。

如折断其根基一般,刹那间令肃甄然原本局势上的主动荡然无存,最后,还要步步紧逼,再三追问:“贵部敢应战否?贵部敢应战否?!贵部敢应战否!!!”

肃甄然眼神惊诧,看着序右使,竟一时不知言语,片刻后,才恍然反应过来,深吸几口气,这才完全平复了心绪。

但他也终归不是等闲之辈,虽然局势上,已被对方完全压制住了,却仍旧死守底线,绝不松口:“如若贵使坚持如此,那本次和谈,便只有到此为止了,我会当即禀明父汗,增兵洛阳,到时战场上一绝雌雄吧!”

两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与其说是和谈,然冲突之激烈,却比交战对垒更甚,席案上的交锋也从午时持续到了傍晚,最后,还是坐于上宾的司马徽打断了双方。

司马徽颇有些倦意的伸展双臂,然后看向肃甄然,道:“我军可以不要陈邑、兴山二地,但贵部需赔付我军南阳之战以来的军械辎重、粮饷战马,不知王子意下如何?”

肃甄然听罢,沉默了,低头沉思,又偶尔看看坐于一旁,一脸倦容的肃甄言雪,不做言语。

而序右使听闻,却忙拱手行礼,神色焦灼,语气不甘,道:“殿下!陈邑、兴山二地,不可落入肃甄部之手,况且我军尚有收复此二地的实力,还请越王三思啊!”

见肃甄然犹豫,司马徽伸手打断了序右使仍要说的话,接着补充道:“贵部征战八方,又劫掠关中膏腴之地,如此财物辎重,想必也不过是滴水之于江河吧!”

此话出口,肃甄然完全看向了坐于一旁,同样疲惫不堪的肃甄言雪,显然是在等对方来定夺。

而肃甄言雪,也郑重其事的低头深思,良久后,方才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肃甄然这才起身,正式回复司马徽道:“如此,便依越王之言,达成合约,至于具体赔付条例,还请越王容吾等今日先行回驿馆磋商,明日定给贵军一个详细合理的答复!”

司马徽听闻,也透着乏意,些许勉强的笑笑,道:“如此,本王便静候贵部佳音!”

未了,司马徽扶着木案,慢慢站起身来,唤来卫士,协同众将一起,礼送肃甄言雪二人出了宅院。

双方行过告别礼,在仪车卷起的薄薄灰尘中,左右使领众将一同目送对方的仪队消失在大道的另一头。

夕阳已斜,见对方已经走远,司马徽这才上前,向序右使拱手拜了一礼,道:“今日和谈,序右使劳累了!”

序右使见罢,也连忙回礼,相对而拜,道:“越王言重了,同是为大晋江山,何言劳累之谈!”

“只是......”序右使直起身来,放缓了语气,眼神倒是平静无甚波澜,接着道:“只是对方昨夜已经知晓我方底细,如若不然,兴许陈邑、兴山两地,今日都能连同洛阳一起收回!”

司马徽望了望鲜卑仪队远去的方向,轻然叹了口气,似安抚道:“今日序右使已经尽力了,本王知晓!”

“多谢越王体谅!”

兰左使见众将早已疲乏,也向后拱手行一高礼,道:“今日诸位将军辛苦了,众将先暂且回各自营房休息,明日诸位还得同我一起,再会一会鲜卑的三位来使呢!”

祖顾听闻,想起肃甄然挑衅自己一事,还余怒未消,将赤炼剑一手踱在地上,宽厚的剑鞘激起缕缕薄沙。

但他并未言语,也并未因这一丝愤恨而掩盖住那份猜疑,只是在心中暗自斟酌今日那肃甄然于厅堂上的一举一动。

兰左使送离了宅院中的众将,便随着司马徽又进入厅堂之内,而林潇云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一时并未开口,随在序右使身后,出了宅院,向着临时的营房而去。

“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师父指点!”林潇云跟在序右使身后,望着前方那淡然自若的步伐,有所犹疑,但终究还是问出声来。

“何事?”序右使未停步,也未转身。

“师父莫不是真的放弃了陈邑、兴山两地?诚如师父之言,我军完全有实力拿下此处,为何不一再坚持了呢?还有义父突然松口,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序右使听闻林潇云的疑虑,这才停下步伐,道:

“昨夜之事,虽然诡异,但经过今天的和谈,为师已能确定,对方已然知晓了我军的底细和窘境,至于,越王之言,是为师事先之意!”

转过身来,序右使看向已经有些明了的林潇云,接着道:

“对方既已知晓我军底细,我若仍执着于洛阳城的得失,则必然会被对方完全压制,因此,只有抬高底线,才能确保对方心甘情愿的归还洛阳!陈邑、兴山是对方绝不会放弃的两地,这也是我执着于此的目的!”

话已至此,林潇云自然已经明白,但没等他开口,却听序右使接着道:

“对方知晓我军底细,却仍旧保不住洛阳城,是战场上的劣势所困,但在我军的步步进逼下,仍能死咬底线,绝不松口,保住陈邑、兴山两地,则是那肃甄然的本事啊!”

“洛阳城下一战,竟能与祖顾打成平手,今日一番言谈,又巧言善辩、谋略过人,此等文武双雄之敌,绝对不容轻视!”

序右使说完,不自觉的微微皱起了眉头,眯着眼,似乎在深深思考着什么。

稍稍停留后,一丝微风拂过,序右使也再度完全睁开了眼,露出阴冷沉峻的目光,掷地有声的道:“回主帅宅院!”

序右使迈开些许匆忙的步伐,面色沉稳的与林潇云擦肩而过,向着主帅宅邸方向而回。

而林潇云从师多年,对于此等气场,自然明白了序右使的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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