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风指着那些小土堆问土地神：“土地爷爷，你看着这些人从上面掉下来，有的人还活着，为何不施予援手，救一救他们呢？”

土地神说：“孩子啊！不是我不想救，是不能救。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这么救下去，这里岂不成了天堂，老天会不高兴的，这些事已经超出了我的仙职。”

华风说：“不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

土地神说：“话虽这么说！你看我活了这么长，想知道原因吗？就是因为我从来不多管闲事。”

华风说：“神仙都这个样子，可叫凡人怎么活？”

土地神说：“唉！不说这事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各路神仙马上就要打架了，世间的凡人可又要大遭殃了！孩子，这次神仙打架也有你的份……”

土地神说到这里发现自己失言了，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说：“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

华风对什么神仙打架、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不感兴趣了，他问土地神：“土地爷爷，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设的陷阱？让我从上面掉下来的吧！”

土地神说：“真是一个傻孩子！你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干的，不就是你的那个弟弟夏云吗？”

华风问道：“夏云？夏云他为何要害我？”

土地神说：“凡人这一生过不了的关无非就是两个事，一是色，二是权。你这个弟弟没有跟你抢同一个女人吧？自然不会是因为‘色’而加害于你，那还不是为了一个事，就是‘权’对你出手？他可是想当这个王，你是他最大的绊脚石，不除掉你，他如何上位？”

华风说：“我根本就没有想当这个王，他为何把我作为眼中钉、肉中刺？”

土地神说：“傻孩子！你是这么想的，人家可不是这样想的啊！”

华风对土地神说：“用落井下石这种招数会不会太低级了？不是很容易让人给发现吗？”

土地神大笑道：“落井下石是有点损，也有点低级，但是简单粗暴，有效果。发现你失踪了之后，宫里可以随便编个理由，比如说你酒后坠井、天黑失足诸如此类，即使你的尸首被找到了，怀疑是某人干的，可是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我想你这个弟弟对你肯定不会仅仅用过落井下石这一招吧？”

华风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回想起，自下山以来一路上多次遭人暗算，几次死里逃生，现在看来有可能都拜夏云所赐。想到这里，华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土堆，呆呆地看着土地神。土地神见此状况知道华风心里非常痛苦，便对华风说：“公子累了就休息一下吧！小老儿管自己忙去了。”

华风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其实挺难的，他先前虽然已经猜到几分，但是内心深处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有词曰：人生如蚁蝼，万物皆刍狗。来时赤条条，去日轻松走。荣辱是蝇头，成败归身后。若要讲得失，抱木向枯朽。——调寄《生查子》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华风估摸天快亮了，于是告别了土地神返回暖风宫。临行前，土地神执意要送华风，华风再三婉拒。土地神说：“公子不要客气了！小老儿只是一个最基层的小神，以后的日子还要多多仰仗公子，希望公子多到这里盘桓！”

华风化成一缕青烟从井底中升了上来，回到自己的暖风宫。这一天即是元旦，华风沐浴更衣，前往王社参加春祭大典。华风抵达王社时，这里已经是一片肃静，皇亲国戚、三公九卿、大夫元士悉数到位。

日上三竿，钟鼓齐鸣，琴瑟和奏。余王神情严肃、神态端庄，在众臣的簇拥之下出现在王社大殿之中，只见他头戴五彩羽冠，身披黼黻华服，腰系软玉带钩，紧随其后的是一名武士手持巨型玉钺。余王站定之后，钟鼓齐喑、琴瑟希声，大殿一片寂静。

余王开口说话，他说道：“自盘古开地以来，吾天皇氏一族源远流长，传国已历五千岁。天皇氏禘盘古而郊伏羲，祖颛顼而宗余氏。春禘秋尝，合诸天道，乐以迎来，哀以送往，至诚至信，以事神明。”

余王这段话的意思是，天皇氏一族为创世大神盘古氏之子伏羲之后，定都于良渚，开枝散叶、代代相承，源远流长、生生不息，具有上下五千年的辉煌历史。五千年来，天皇氏一族尊盘古为天神，尊伏羲为地神，认颛顼为祖先，以目前执掌王权的余王一脉为主叶，势力范围遍及长江中下游，中心地区为钱塘江流域和具区湖流域。

一年一度的祭祠是良渚王城最盛大的节日，祭祠一般分为春秋两季，故称为春禘秋尝。本次五年一度的禘祭大典是极为隆重的祭祠活动，内容包括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祖先，祭五祀等等。

余王说：“朕继大位以来，受命于天，躬接于地，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允恭克让，无怠无荒，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余王介绍自己的丰功伟绩。自执掌王权以来，上下勤政廉洁，百姓安居乐业。

大世子华风头戴羽冠，身穿华服，与二世子夏云、三世子米雷等众世子并排站在一起。夏云看到华风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大吃一惊，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由于鲨鱼会针对华风的暗杀多次失败，夏云亲自策划了这次落井下石的老把戏，因为他实在不愿看到华风再出现在禘祭大典之上，多少有些狗急跳墙的味道，并且安排了自己最信任、可靠的心腹去执行。据心腹回来报告，华风确确实实掉进了数丈深的枯井之中，随后他们把井口堵得严严实实，即便是一只鸟也飞不出来。可是为何华风却毫发无伤地出现在禘祭大典的现场呢？夏云怎么也想不明白。

余王继续说道：“今雨露既濡，万物生长，君王常怀怵惕之心。春禘秋尝无不殚精竭力，外则尽物，内则尽志。水草之菹，陆产之醢，小物备矣；三牲之俎，八簋之实，美物备矣；昆虫之异，草木之实，阴阳之物备矣。凡天之所生，地之所长，茍可荐者，莫不咸在。”

余王的讲话意思是本次禘祭大典准备非常充分，内心非常虔诚，必定不负天地祖宗。

夏云悄声问华风：“大哥昨天晚上睡得可好？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

华风回答道：“托二弟的福，哥哥昨晚睡得很香，只是夜深人静之际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夏云问：“做的是什么梦？是否可以说给小弟听听。”

华风说：“梦到自己掉到宫里的一口深井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此时余王讲话完毕，表示禘祭大典的开幕式结束，接着由上大夫且卜主持禘祭活动。

上大夫且卜说：“吾天皇氏一族以玉为尊，以玉为美，美玉可沟通神灵，传递古今，故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下面有请大祭司上场！”

天皇氏一族乃是伏羲之后，尊伏羲为地神，玉琮用以礼地，因此在良渚国各大祭祠大典之上，玉琮总是放在特别突出的地置，制作尤为精致和美丽。这次用于春祭大典的玉琮是千百年来最为精美的一个，从选料设计到制作完成整整用了五年时间。该玉琮呈方柱体，内圆外方，通高三寸、上射径六寸、下射径五寸余、孔外径近二寸、孔内径一寸有余。玉琮的四面各雕刻有一幅完整的兽面神人图像。兽面的两侧各浅浮雕鸟纹。琮体四面由中间的直槽一分为二，又由横槽分为两节，每节再分上下两个组成部分。四面直槽内上下各雕刻有一兽面神人图像，共计八个，用浅浮雕和细线刻两种技法雕琢而成。

首先是大祭司入场，他头戴长长的白色羽冠，身披素色长袍，手中持有一枝法杖。法杖的最上端插有一个玉制三叉形器，有三个向上的分叉，两边长、中间略短，下部呈圆弧形，类似一只大鸟尖嘴朝上，双翅展开，有一种振翅欲飞的感觉。紧随大祭司后面的是一名年轻的男祭司，他双手捧着玉璧进场，全场一阵欢呼雀跃，又有一个美丽年轻的女祭司双手捧着玉琮上场，全场上下掀起更大的一阵欢呼声，再后面则由两男两女四名祭司分别捧着圭、璋、琥和璜出现。

大祭司和其它六名祭司围着玉鸟流苏的坛柱一步一跳，开始作法。大祭司口中念念有词：“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有请天地四方神灵，护佑吾良渚国风调雨顺，护佑吾天皇氏长治久安。”

此时禘乐开始奏响，禘乐采用了帝颛顼的《承云》曲。《承云》曲乃是颛顼命令飞龙模仿八面来风的声音而创作的，专门用以祭祠上天。颛顼还命鱓先演奏《承云》，鱓先另辟蹊径，发明一种新的演奏方法诠释这首乐曲。他仰面躺下，用自己的尾巴鼓打自己的肚子，发出一阵阵悦耳的低音，后人模仿他的办法制作出了鼍鼓。

在阵阵的鼍鼓声中，夏云问华风：“大哥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个高人给你解梦？或者占卜一下此梦是吉是凶？”

华风说：“多谢二弟！我在山上修行之时略微学过一些八卦之术，我给自己占卜了一卦，做了一个梦的解析。”

夏云问：“是否可以道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