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花甲的老人，恭恭敬敬地管一位怎么看也是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叫“哥哥”，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看着满面疑惑的沈鸿若，凤九霄和刘仪寿不约而同面带神秘的微笑，道：“不明白了吧？”

常润咂吧咂吧嘴，皱着眉道：“难不成，刘先生辈分高？”

沈鸿若亦是一笑，随即拱拱手，道：“二位，还是别给在下打哑谜了。”

红光满面的刘仪寿似乎对自己年龄的秘密很是骄傲，他捋捋颌下浓密的黑胡子，笑道：“老夫今年七十有五，让凤掌门叫声哥哥，不为过吧？”

“七十五！怎么可能？”常润竟然惊讶地跳了起来。

沈鸿若也是大惑不解：“可是，可是您看起来……”

“看起来很很年轻，是不是？”凤九霄代为解释道：“别忘了刘兄是做什么的。刘仪寿老兄精研岐黄多年，不仅治病救人医术高超，而且对于养生延年也颇有心得。”

刘仪寿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却谦虚着：“过奖，过奖……”

听凤九霄如此一说，沈鸿若转转眼珠，心中有了计较。当今圣上，年岁渐增，延寿长生的欲望是越来越强，但凡听说有什么秘药仙方能助其长生，不管多难得到，他也会想方设法、劳民伤财地弄到手。就连沈鸿若自己的受宠任用，也是因为进献益寿方子，龙颜大悦才被委以重任的。而这次升职，明里被派出来巡查，看起来仍是重用，然而，谁想得到，自己暗里是接密旨要寻访到朱丸的！

只要想到朱丸，沈鸿若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这个近似于传说、一直若隐若现的东西，要怎样才能在偌大个江湖里捞摸的到呢？自己的仕途生涯几乎全都耗费在了这个东西上面，任用、升职全都仰仗这小小朱丸一鳞半爪的有关消息。虽然现在有了些看似明确的线索，实则仍是雾里看花，不牢靠的紧。可是，如果自己到时候一无所获、两手空空地回去复命，那所谓的恩宠，恐怕一定会被雷霆之怒撕得粉碎吧。甚至……

沈鸿若打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想。

但回过头来想，皇帝这么执着于朱丸，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长生不老吗？而眼前这位老医生，显然驻颜延寿有方，如果自己能把他的长生秘术拿到手，就算自己找不到朱丸，这样也不算是空手而归了吧？

如意算盘打定，沈鸿若遂向刘仪寿深深一躬，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刘仪寿虽然不清楚沈鸿若的来历，但也不信他真的只是术士，而且见他气度不凡，再加上也算是有些江湖地位的凤九霄在旁小心翼翼的样子，刘仪寿断定此人来历不一般，十有八九是公门中人，而且定是常侍奉皇帝左右的权臣！

刘仪寿早有了结交的心思，此时见沈鸿若客气，他也急忙还礼，道：“岂敢，岂敢。沈先生一身贵气，小老儿怎生担待的起？”

凤九霄看不惯刘仪寿为老不尊的模样，但又不知沈鸿若有何深意，不便多言，遂只是撇了撇嘴。

沈鸿若笑道：“老神仙再谦虚可就折煞小子了。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刘老前辈可否……”

刘仪寿不等沈鸿若说完，忙道：“有事儿您说话，客气啥！”

沈鸿若又深施一礼，道：“晚辈家里有位老祖宗，人上了岁数，就特别关心自己身体，经常是随便听个方子就胡乱用了，我们做晚辈的实在是担心，所以，我们总想给老祖宗寻个可靠的方子，也省的老人家盲听盲信走了弯路了。今日一见刘老前辈，小子顿时感觉觅得了门路，沈某冒昧，想请刘老前辈赐我益寿延年的仙方，不知……”

“哦，沈先生原是想尽孝，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我老刘若是拒绝了，岂不是太过无情？”刘仪寿爽朗大笑。他的本职是医生，平生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的医术，和驻颜养生的法子，这会儿听见有人求他，那叫一个洋洋自得，哪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有人欣赏是一回事儿，但要让老刘做赔本的买卖，那又是一回事儿，而且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于是，刘仪寿笑声一收，又恢复一副道貌岸然的神仙模样，捋着胡子，道：“对于延寿养生一道，老刘的确是略有心得，这些年闲来无事，也整理了些许要义成方和导引图，这些东西，我老刘都给沈先生也无妨，毕竟是尽孝嘛。不过——”

听刘仪寿拉长了声音，凤九霄知道这“留一手”又要提条件了，他怕沈鸿若听了不高兴，忙抢着道：“我说老刘啊，这位沈先生与我亦师亦友，你老兄能不能看在我凤九霄的薄面上，痛快成全了沈先生的孝心？”

沈鸿若却并不以为意，笑着对凤九霄摆摆手，又对刘仪寿道：“无妨无妨，刘老前辈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刘仪寿向沈鸿若拱拱手，道：“说起来惭愧的很，我老刘刚入此道之时，尚且年幼，天资又差，甚是愚钝，师父为了教导我费了不少气力。可就算如此，我老刘仍然是不开窍，经书背不过，方子记不住，就连药材也认不清。师父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要把我退回家里，断了师徒关系。我老刘虽然人笨，但一心向学的志气还是有的。我当即给师父跪下，对天发誓，说自己此生唯一的志愿就是做个救济苍生、解除病患的良医，不管再难，都要坚持下去，希望师父能继续教我，日后学成，我定当从每诊的诊金中分出一半，直到捐座药王庙出来！师父被我的诚意所感动，允我留下，继续教我医术。”

刘仪寿讲的口干舌燥，咽口唾沫，看看认真听他胡吹的沈鸿若，接着道：“我老刘也真是愚钝，一直跟师父学到而立之年才算出师。刚出道那几年，我一无资历二无人气，诊金也少之又少，也就刚刚够吃饭，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攒着盖药王庙的钱。托老师的福，慢慢的，我也算是有些名气了，诊金才水涨船高，饶是如此，离盖药王庙的数额也还差得远呢……”

云山雾罩地听到这里，沈鸿若和凤九霄方才恍然大悟：这是伸手要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