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要个钱绕恁大个圈子,也是难忘这刘老爷子了。沈鸿若忍了笑,忙对刘仪寿道:“刘老前辈所发宏愿也是为济苍生,实在是大大的善举,我等后生小子佩服,佩服啊!不管您老人家有没有攒够善资,我沈某都要出自己的一份力。这样吧,”沈鸿若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刘仪寿,道:“沈某出门在外,所带不多,这点儿散碎银子是个心意,还望刘老前辈别嫌弃。”
当朝银票是由桑皮纸制作,面额越大的银票,用纸越佳,且百两以上的银票都会勾以红边。刘仪寿打眼一瞧,沈鸿若递过来的那张银票虽然对折着,只能看见银票背面盘腾而上的两条金龙,但纸质厚实洁白,定是上等的桑皮纸;更重要的是,银票边缘整齐勾勒的朱红边,鲜艳夺目。
刘仪寿心道“宰到肥羊了”,脸上也笑得不可遏制,一边伸手去接,一边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沈鸿若笑道:“沈某还要仰仗刘老前辈惠赐养秘方,养生延年的好处,可不是这薄薄一张银票所能比拟的。算起来,沈某还是占了便宜的。万望刘老前辈不吝赐教!”
刘仪寿笑眯眯的把银票塞到怀中,摸了摸胡子,道:“我那些东西都放在家里。妙手回春堂定了坐堂医轮值的规矩,严格的很。这一会儿呢,马上就要轮到我坐堂诊病了,老刘实在是难以脱身……”
凤九霄忍不住插嘴道:“您老兄就请个假,先给沈先生取了你那些方子啥的,又能怎样?”
刘仪寿摆摆手,道:“虽说老夫痴长了几岁,但毕竟要以身作则,不好带头坏了规矩。这样吧,我家就在东门里二条,进了巷子,路北第二家就是。你们几位先到我老刘家里坐坐,我出诊也就一个时辰,完事儿我就回家去会合几位。”
闻言,沈鸿若拱手笑道:“如此,叨扰刘老前辈了。”
众人话别,刘仪寿返回妙手回春堂坐堂诊病不提,却说沈鸿若与凤九霄、常润三人,朝刘仪寿指点的方向走了几步,复又不约而同站住了脚步。常润挠挠头,说出了三人的心声:“沈先生,咱们就这么去刘老爷子家干坐着,也没啥意思。这宝华县俺也没来过,咱们能不能四处转转?”
沈鸿若看看凤九霄,凤九霄难得附和常润,道:“常润小子说的不错,咱们不如四下里转悠转悠,总比在老刘家里自在。”
沈鸿若听罢,笑道:“也罢,这次出门,我也是领了体察民情的差事的,咱们不妨就看看宝华县,是不是真如其名?”
说话间,三人慢悠悠地晃在了宝华县的街市上。最兴奋的莫过于常润。这孩子虽说自幼跟随沈鸿若,长在京城,但仆从的身份却限制太多,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正经八百的逛过街。小孩子天性贪玩,这会子走在繁华闹市,顿时眼睛有些不够使了。可是碍着沈鸿若,小常润也只敢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看见吃的便暗暗吞口水,看见奇巧的小玩意便眼冒异光。
常润毛躁躁的模样,沈鸿若全瞧在眼中,他温和笑笑,从腰间取下一串铜钱,递给常润,道:“拿着,自己去逛逛,别跑远了就成。”
常润喜出望外,接了钱,跟沈鸿若道声谢,便“嗖”的一下,钻到人群中去不见了,连沈鸿若在后面叫他“慢点儿……”都没听见。
沈鸿若笑着摇摇头,把常润撇下的包袱拿起来,就要背在自己肩上。
虽然沈鸿若随身带的包袱不算大,但怎么能让皇上亲封的官员大人自己动手呢?凤九霄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自己背在了身上,道:“这些小事,沈先生放着,我来就好。”
沈鸿若也不推辞,只道声“有劳”,便乐得做甩手掌柜,也像常润一般,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起来。
凤九霄不觉好笑道:“沈先生见多识广,怎生也对着小小县城有兴趣呢?难道这小县城比京城多了特别之处吗?”
“呃,”沈鸿若摆摆手道:“凤老前辈此言差矣,我沈某走的地处是不少,可是越走得多,就越发现,这一地与一地的风土人情,真是各有千秋,都是别具特色,身处其中,仔细品味,你会发现很有乐趣的。你就说这宝华县吧,说它繁华,毕竟也是比不上京城的,对不对?但是说起繁华,为什么我们都要说宝华繁华的繁华首屈一指、还让它得了‘旱码头’的称号呢?”
凤九霄摸摸胡子,道:“是啊!平时都习以为常了,也没细想过缘由,沈先生这一说,倒还是真让人想琢磨琢磨。为什么呢?”
“其实说穿了也简单,”沈鸿若笑道:“宝华交通便利,扼着进出京城的要道,人来人往,八方货物集散,想不繁华都难。”
“是这个理儿,可为什么天下都赞宝华繁华,甚至更盛于京城呢?”凤九霄问道。
“呵呵,京城是什么所在?天子脚下,贵胄权臣云集,上至官家,下至百姓,莫不谨言慎行,谁敢放浪形骸,肆无忌惮?如此一来,京城怎会有如这宝华般活泼泼的生气?没有生气,哪里的热闹?”
凤九霄大为赞叹,点头道:“看来沈先生是对这宝华的热闹生气感兴趣啊!”
沈鸿若亦颔首笑道:“不错,这般热腾腾,新鲜出炉的人声人气,谁不喜欢呢?”
两人说说笑笑,不急不忙地走在街市上,笑吟吟看着往来人流,沿街叫卖的商贩,以及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常润。
一个瞬间,凤九霄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日子,就这样,携着夫人,看着凤吾和大儿子凤真手拉着手,兄弟两个一同兴高采烈地逛街。
老人咬咬牙,硬是将突然冒出来的回忆又狠狠塞了回去。凤九霄晃晃头,问沈鸿若道:“沈先生,那刘仪寿医术虽然尚可,但也不算是什么名医,你又何必出大价钱买他的所谓经验方?岂不是被当做冤大头了?”
沈鸿若摆摆手,笑道:“他能延年有术,驻颜有方,也算是不简单,值得价钱了。”
凤九霄还是认为沈鸿若受了骗,张嘴刚要反驳,却见前面行人将一个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更听见常润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沈先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