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真解下绑带,双手捧着木匣,深吸一口气道:“守卫大哥,你要检查这里头的东西可以,但恕我冒昧直言,匣子里的东西很贵重!是要献给罗老爷的贺礼,我都千万不敢轻易去碰的,希望您也能行个方便。”
那守卫不置可否地说道:“你先打开让我看看再说。”
“小叙”
李卫真对叶童吩咐了一声,后者连忙按下匣子一侧的机关,便让原本不见缝隙的匣面,出现一道痕迹。其后,自两侧轻轻一拉,木板左右滑开,匣中之物已是暴露无遗。
那竟是一株体长三尺的老参,不光是这体型,世间罕见;且药香馥郁,沁人心脾。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不远处的一些守卫们,在匣子开启的那一刻起,全都面带惊奇,纷纷不顾岗位,围了来。
倒是适才盘查李卫真的那位守卫尚存理智,连忙拦下那些蜂拥前的同袍,怒道:“去去……干什么啊?你们?要是惊动了提督大人,咱都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这场面却是李卫真乐意看到的,浑水摸鱼,最能掩人耳目!
眼瞅着目的已经达成一半,李卫真使了个眼色,叶童连忙再把匣子给合。其余的守卫,瞧不见宝贝,又的确害怕万一被司撞见,也都退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当中。
守卫大哥略带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没吓着二位吧?都是些新兵蛋子,见的世面不多,回头我还得说他们去!”
李卫真顺台阶而下,也给双方都留有余地:“是我给大哥您添麻烦了,没伤了和气就好!我看大哥您为人是真不错,改天要是有机会,真希望能交个朋友!”
那守卫大哥也是性情爽快,拍着胸口答应道:“那成啊!贾兄弟你若真有这份心,改天等你忙完事了,可以来城北军营,通传一声:北门小旗官-高滨,便是在下!”
“哦,那是一定!贾某来日定当拜会!”李卫真表面那是满面春风,其实心里头是不禁咯噔一响,本只是顺口说了句客套话,眼前这大哥还就当真了?
好在满口答应下的是“贾铭浩”,与他李卫真可无关!
谈笑过后,守卫高滨把路引还回给李卫真,让出道来,示意道:“好了,也不耽误二位的前程了,入城吧!”
李卫真背回木匣子,欠身作揖道:“有劳了!”
然而,正当叶童要跑去牵马时,却又被高滨给喊停了,“等一下,瞧我也是一时忘了记性,未给二位讲明白。你们人是可以进城,但如果还要在城中骑马的话,得先登记一下,把通行证给办了。”
李卫真知道对方也不是有意为难,便道:“那请问高大哥,这通行证又是怎么个弄法?”
高滨笑道:“也不麻烦,我这边可以给你们办两张临时的,两匹马共押金白银一百两,加收百分之一的手续费。他日出城,凭证可拿回押金。”
“但临时的证,有效期只有三十六个时辰,如果时间紧凑,我建议你们可以到城里的“驾部司”申办两张正式的,便可延长至一月一换。”
“再提醒二位一句,这通行证要是过了限期,千万可不能在城中骑马了,一旦被驾部司的巡差给查出,定是要吃官司的!”
李卫真连连点头,心中暗赞这城中管理真是严中有序,这些规则都是对地方治安极有好处的,难怪能够如此繁盛。
回想三年前,以宗门弟子身份到来时,虽享有特权,但也失去了许多见闻。此次故地重游,未曾入城一步,就已认知加深,实为有益!
同时,又不禁开始将浮南城与浮春城做比较,向高滨询问道:“那如果我不骑马入城,又该如何将马匹安置?”
高滨不厌其烦地道:“那你可以把马托管给我们,安置费按天算,每天一钱银子,从押金里扣。每匹马的押金最低是一两银子,一旦扣完,三天内不来取马,补交安置费的话,这马可是得充公的。”
“所以,贾兄弟是走马入城呢?还是把马留下呢?”
不可否认,这两种方式皆有利弊,权衡点就在于是想要路方便,还是节省开销了。
李卫真淡然笑道:“这马与我二人尚有大用处,自然是办证下来,最是算!”
高滨哈哈大笑,“果然不出在下所料,贾兄弟出身富贵,怎么会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而不痛快呢?”
紧接着,那高滨便向着邻近的一名年轻守卫招手道:“小胡,领这二位去办理通行证!”
尽管接下来的事情高滨已经转手他人,但李卫真仍是再次对这位热情的守卫大哥作揖行礼,诚挚说道:“不胜感激!”
高滨笑着拍了拍李卫真的臂膀,颔首道:“小意思,祝二位前程愉快!”
接下来事情已是水到渠成,二人得通行证后,再次策马扬鞭,一直去到了大道第一个十字路口,方才勒马收缰。
叶童问道:“先生,我们现在应该要往哪儿走?”
李卫真环视了周边所有的路牌以及可供参考的建筑物后,结合往年的记忆说道:“我们真正的目的地是在城西,但现在直接拐道,反而会绕许多远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直行三个路口,绕过第二个大花坛,向右拐,入西武大道,才是正路!”
什么去城东贺寿不过是应付盘查的托辞,往城西李氏家主府邸,期望能向李崇明求来两张远渡宝瓶洲的船票,才是借道贵宝地的重要目的。
如果李崇明真的念旧情,帮这个忙,那趟远游,就可多出许多保障!
跨海过境,凶险非常!
无情的风暴、嗜血的海兽……更有传说中能使无数修士神秘失踪的海幻境!
更让人忌惮的,还要数被称为“海祸”的海散修,他们为数众多,因无宗门规矩束缚,行事肆无忌惮,喜怒无常,更是贪婪成性!
被玄门修士们视为“遇之必将讨伐”的贼人,纳入邪魔外道之列;而出身魔门正统的邪派修士,却又不屑与这些丧家之犬同道,只是相对来说,会冲突少一些。
海外散修能使黑白两道所不喜,由可见他们的名声与作为,的确是极其恶劣,为世人所不容!
所以,如果能够搭有能力渡海贸易的商船,即便遇一些风波,起码不会是孤注一掷。
李卫真如今肩负着太一门的未来,身边更是有叶童这位日后的宗门基石,当然是不愿一路硬闯过去。
早已不是脸皮薄的江湖雏鸟,适当地求人其实并不丢脸,人家若肯卖你情面,其实也是你这人的本事。
话说回来,在城内骑马,为能扰民以及避免意外,得尽量控制速度不能太快,也就给了二人在路聊天解乏的机会。
李卫真若有所指地对叶童说道:“我考考你,在你看来,先前那位高大哥,是为何会对我俩好言相待?”
叶童不假思索地道:“因为那位大哥是好人,而我们也一样是好人,所以没必要为难?”
李卫真似乎对这回答不太满意,但仍是愿意再给一次机会,“就这?还有能补充的吗?”
叶童这回终于认真以待道:“主要还是因为我们事前准备充足,算无遗漏,才给人留下了好的印象。守卫大哥挑不出错,自然就没有为难我们的道理了!”
“所以,日后我们再去办其它事情之时,也应该要有妥善的谋划才行!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李卫真这才展颜笑道:“算你言语组织得快,这次就给你评个优吧!但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得牢记。”
“那就是将心比心,我们主动与人为善,尊敬他人,别人才会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许多山下来的所谓修道之人,其实压根是瞧不起凡人的,这叫自命不凡。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轻视,可是很侮辱人的。人家根本不认识你,你凭什么一来就看不起人?”
“就因为人家只是守城小卒,人微言轻?若自身真是那么高人一等,那倒是直接御剑而过啊?既要经城门走,还要鄙夷那尽忠职守的人,可算笑话!”
说到这里,李卫真以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膛,语重心长地道:“我们只是比一般人幸运一些,有机会修仙问道而已!但仍是芸芸众生之一,虽看过高处的风景,但仍头顶同一片天。若视凡人为蝼蚁,那我们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人之善恶,不应是看门户出身,而是我们在这世间的所作所为!”
叶童尽量将李卫真的告诫牢记消化后,方才重重地点头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方是以赤诚待众生,学生明白了!”
叶童确有慧根,李卫真对此也是颇为满意,也不枉他一片苦心,在这趟远游中将其带在身边栽培。
既要视为嫡派传人,没有什么比言传身教,更好的方式了!
而过后无话,专心策马的两人,在约莫两刻钟后,终于来到了李崇明的府邸。
府邸大门紧闭,门前并无守卫,却而代之的是两尊威风凛凛的“异刃雷狮像”,石像涂绘三色,白鬃、蓝身、足有黑色斑纹,未曾点睛已是栩栩如生。
异刃雷狮,以颌生得两根弯刀长牙,以及天生可修炼雷法而得名。一般得以成年的异刃雷狮,都有着猎杀金丹境修士的恐怖实力。
即便如今这两尊仅是石像,但也足以彰显府主人的身份底气,震慑各方心怀不轨的宵小。
就连李卫真这种心怀坦荡的,在被石像的俯视下,都不禁要在深吸一口气后,才有足够的信心拾阶而,去叩响门环。
“嘭嘭嘭……”
沉重而间断的三声过后,又等了片刻,那朱红大门方才缓缓开出一道缝来,从里头闪出一位衣着朴素的少年,先是愣了一下,其后微微欠身,语气平和道:“公子瞧着面生,星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李卫真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封拜帖,递交过去,态度谦逊道:“在下姓李,自月轮山而来,与你家主人有过数面之交,昔日亦曾得受恩惠!今夜初到宝地,冒昧前来拜会,烦请小友代为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