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显然找我找得很辛苦。”幽川很是淡定地微微一笑：“不过为何你之前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呢？”

和幽川一模一样的黑煞天魔乌黑的眸子里一片死寂，似乎这具躯体原有的生机活力都被某种比死亡还更阴郁的气息替换了。

他如雕塑般默然，无神地看着幽川，良久才无奈地叹息道：“之前老夫并不知道幽川殿下就是老夫要找的外甥，因为老夫之前搜索并检验过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自然包括你在内，老夫没有觉察出你灵魂里有半点天魔煞气，虽然老夫有两次感觉到了煞气的震荡，但匆匆前往却仍旧是一无所获，不过这两次也不能说是毫无所得，起码老夫怀疑到了你身上……”

幽川立马想起自己逼宫父皇幽山时候被一股怪异的阴风弄消失的事，愕然地看着他：“那一天就是你把我弄不见的？”

黑煞天魔不以为意道：“虽然老夫怀疑了你，但研究了两天也只得出你只是个普通的魔法师而已，灵魂弱小得让老夫觉得怀疑你都是一种耻辱，因此便又把你给放了……”

幽川一听简直要吐血，眼眶血红一片：“你倒说得轻巧，你知道你这样一弄，导致一个帝国都因此葬送了么？”

“老夫还在意这个？”黑煞天魔摇头冷笑道：“别说一个帝国，就是这个世界在老夫眼里，也不过是一粒尘埃而已，只不过老夫现在不得不委身在这颗尘埃上苟延残喘罢了，不过现在有了你，事情才变得有趣了一点，仅此而已。”

幽川知道在认知度上是无法和黑煞天魔沟通的，因为这个世界显然容纳不下他的野心，但好在与他野心不相匹配的是，他现在显然处于一种无法解脱的困顿中，他找自己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脱困，自己无疑就成了与他谈判的最大筹码，想到这里，他强压下怒意，尽量把自己的心情平和下来，冷冷地问道：“怎么个有趣法？”

“你可能不知道，老夫是从你分身的遗体上捕捉到一丝尚未消散的煞气的，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一个分身——老夫很是激动，却也很气馁，因为老夫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你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个死人，这莫大的损失简直让老夫想把整个帝都的人都杀了……你千万别以为老夫是在哀怜你这个外甥，老夫可没你们人类那种弱智的感情，因为你是老夫唯一恢复天魔本体的希望，一个同样有煞气的完整灵魂才是老夫最宝贵的宿体，而你居然死了，灵魂消散得让老夫只拢回了几块碎片，好在这也难不倒老夫，老夫用魔煞回魂术把其余碎片也都召唤了回来，但仍旧不完整，只能够勉强凑成一层薄薄的灵膜，当时老夫以为是自己实力下降而不能完整复原一个灵魂了，心里一紧张，怕拖延下去自己剩余的煞气也会被这个世界肮脏的空气稀释掉，便进行了转灵之术，完成之后老夫才发现自己转灵的居然只是一个分身的残魂，只具备一些简单的生理意识，和一个白痴没什么两样……”

幽川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总归还是得恭喜你成功了！”

“哼，臭小子，你先别得意！”黑煞天魔自己说着都忍不住桀然而笑：“老夫现在已经完全掌控了这具躯壳，能力自然在这个世界是无敌的，如果你不想死，就得乖乖地听老夫的话，否则，哼哼，老夫不介意弹个手指就把你在意的荒野整成一片死地！”

“哪有这样歹毒的外祖父？”幽川撅起嘴很刚烈地骂了起来。

“嘻嘻，你是在叫老夫么？”黑煞天魔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颤抖了一下，仿佛幽川的称呼让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莫名的快感。

“我能有什么办法？灵魂出身又不能改变，既然先母卡萝琳是你的女儿，你自然就是我的外祖父了，就算你万恶不赦，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幽川心里机灵一动，见他显然还是在意这份亲情的，便假装万分无奈百般不情愿地说道。

“嘿嘿，臭小子倒有几分心机！”黑煞天魔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老夫的血脉，不错，不错！”

“算了吧，你充其量也只是我前世的外祖父，我这辈子真正的外祖父早已不在人世了，所以咱们就不必要扯这一层关系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分清楚点为好。”幽川却又丝毫不领情地拒绝道。

“咦，你居然知道你灵魂的传承次序？”

“废话，既然是天神与天魔结合诞出的灵魂，有这点认知不为过吧？”幽川哪里会告诉他自己不过是一步步觉醒过来的？

而且自己的灵魂还藏着一个连众神都不知道秘密……

眼前的黑煞天魔把自己当成了他可以任意摆布的木偶，而他自己，何尝不是那个自己布下的一枚棋子？

这样的感觉很是奇特，充满着一种说不清楚的诡异，让幽川一时间神思荡跃而不能自已。

“很好，看来老夫收了你的分身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坏事……”黑煞天魔难得地眨了眨眼睛，桀然怪笑道：“嘿嘿，如此更好，老夫可以把你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天魔，以你灵魂的资质，将来自然会远远地强于老夫，想想都振奋啊！”

“你……你想干什么？”幽川凛然一惊，后怕地退了两步，因为临近悬崖边，身子一晃差点就掉了下去。

黑煞天魔的手也不见任何动作，一股无形的力道就把他拉了回来：“放心，从现在起，老夫绝不会害你，万千世界里，老夫现在也只找得到你一起同行，成为一个永生不死的天魔，远比你做一个卑微的人类要有意义得多吧？”

“意义？那你倒是教教我，你做天魔的意义是什么？”幽川定了定神，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

黑煞天魔哪里料到他会有这么一问，居然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我做天魔的意义是什么？

永恒？

永恒太过于空虚了，而为了弥补这种空虚，自己就随心所欲地去征服，去挑事，甚至不惜与众神为敌，到处撒播仇恨和罪恶，引来诸神的愤怒讨伐和追杀，从这样的折腾中获取一点点存在的慰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是一具有意识的活体，否则和一颗飘在深空中的死星有何区别？

“没意义，真的没意义……”黑煞天魔仿佛一下就颓废了，眼中全是空洞虚无，似乎一切都变得素然寡味起来。

“不对吧？没意义的话，你怎么还要如此折腾？”

“老夫这不是为了脱困嘛……”

“脱困？”幽川嘿然一笑：“你的好女婿一剑就把你放了出来，不是已经帮你脱困了吗？”

说完，还故意跺了跺地面，示意这里正是他的囚禁之所。

“咦，这你都知道了？”黑煞天魔有些吃惊地看着幽川，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幽川不可置否地诡谲一笑：““当然，那一天我可是在场的。”

黑煞天魔仰天长叹一声，良久才对幽川正色道：“臭小子，你可知老夫为何会被镇压在这里？”

“当然是你作恶多端，人神共愤了。”

“好一个作恶多端……”黑煞天魔一脸苦相地摇了摇头：“当然，这个世界的善恶是按照众神的意志划分的，老夫所作所为自然算得上是作恶多端，万恶不赦，但站在老夫的角度来看，比起那些真正的恶行来，老夫的所有作为充其量不过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并在这个过程中无意中撞破了真相而被封杀罢了……”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撞破了什么真相？”

“唉，不能说的，何况以你现在的身份和资质，知不知道都没有区别，现在告诉你反而会让这颗现在老夫无比珍视的尘埃都会被抹消掉……”

黑煞天魔居然展现出一种难得的悲天悯人之态，担忧畏惧之意溢于言表。

这自然让幽川好奇而心惊不已：“什么真相让你这个天魔都如此害怕？”

“哎，老夫这是怎么了？几百年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与你说的多，罢了罢了，时候不早了，老夫要带你离开这了！”

幽川赶紧挥手拒绝道：“万万不行！我还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呢！”

“什么屁事比得上老夫的事？”

“我的帝国被你整没了这笔账还没算，现在荒原又陷入危机中，你又要在如此紧要关头把我掳走？”幽川有些绝望地吼道：“你这是在谋杀整个荒原！”

“臭小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没有了你，这个世界还就转不动了？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好了，你现在只需收拾好心情跟老夫走，老夫自然会送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天大的惊喜我也不要！”幽川转身就要跑：“我必须得去阻止安德烈的偷袭！”

“这点人类的小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黑煞天魔摇了摇头，手中一团黑气应声而出，悄无声息地一下就把幽川完全裹住了。

幽川以一个奔跑中的姿势被定住了，心中自是万分惊怒，却又无可奈何。

黑煞天魔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身影一晃，立马又化为初来时般的黑影，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幽川自然也同时消失了。

昏躺着的也速一直未醒，但没过多久，就有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微脚步声朝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