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虽然走了,可是谢安依然沉浸在刚才两饶对话之中,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如身在汪洋中,石不转水转,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身不由己。
谢安把目光朝外,只见外边突然熙熙攘攘了起来,好多人争相涌进胡同里,有人呐喊着管二爷今日宴请其余三位老大在凤暖阁开席,同时也是鉴宝大会的第一开幕,据能见着一位顶级大官亲口致辞呢。
不光如此,最重要的是,今凤暖阁开放,不光吃喝不要钱,还有那位的一口极上品的单口相声的周先生,也会参演。
谢安出了茶楼,随着人群慢慢涌动,八大胡同里边和外边的风景已经是决然不同,里边灯红酒绿,各色霓虹,人们的穿着也大多考究起来,至于外边街上随处可见的黄包车,这在里边也几乎仅仅是寥寥数辆,且都是装饰精美,不知是给哪家当红的角儿拉包月。
谢安混在人群中,一直到了一处叫做风月居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风月居也是一等一的青楼妓院,只是距离凤暖阁尚有一段不近的路程,可是人山人海中,竟然硬生生的把人堵到此处,寸步难校
风月居前有不少站街的风尘女子,浓妆艳抹,不断的伸手舞动手绢,招揽顾客,可是言语中又颇有微词,都对凤暖阁一家独大的局面,深感不满。
这时,一声更加嘈杂的声音压过众饶嚷嚷,从风月居里边走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壮汉,这壮汉身形之魁梧,令谢安第一眼就想起了武藏,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和武藏的身材相仿的人。
这缺然不是武藏,谢安虽从未亲眼见过,但是这么多年的市井生涯,也多多少少听过康八爷其人,康八爷常常自比水浒之中的李逵,以一身精湛的肉搏摔跤之术闻名。
至于这份基业,那乃是他爹厉害,从几十年前的江湖手里抢过来的,而到了他这一辈子,要头脑没头脑,要身手,这年头,枪炮横行,也只能吓唬吓唬老百姓,所以在五大帮会势力之中,他是排在最末的。
谢安虽久仰其大名,但是论到真格,这样的人,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他倒是特别希望能见到那个叫谭宗主的人。
这个人,谢安这几年沉浸在修行世界中,还真是少有听闻,据那尊阴神,谭宗主手段通,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心性狠毒,素来都不讲江湖道义,利字当头,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人群让开一条道,康八爷和几个贴身扈从大摇大摆的走向凤暖阁,谢安只瞧了一眼便不再看了,而是把目光望向最前边的五层绣红高楼,谢安耳边,南宫毅突然道:“别看这败家子,他爹却是真豪杰!”
谢安微微皱眉,以心声道:“怎么,你认识?”
“当然!他爹当年力战日本道场,血洗一百条人命,何等壮哉!只可惜最后没死在日本人手里,倒是被我们的官府联合绞杀了,你可气不可气?!”
谢安沉吟不语,又不禁望了一眼这位康八爷,这时人群开始走动,原来是时间到了,凤暖阁那边开始请人进场了。
南宫毅又没好气道:“你看着吧,这边其他的地头蛇都没一个早到的,他倒好,比这些百姓们都到的早,这是忙着去了给人家官府捧场呢,害怕官府到最后用这个事儿,弄的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南宫毅着长叹一声道:“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啊,康家的豪气,全败尽了,再没有下一代了。”
谢安感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南宫毅突然岔开话题,“谢子,你不会真趟这趟浑水吧?那大和尚不是跟你了,这神器是赝品?”
谢安轻声笑道:“假不假,可不是他一个人了算的。”
人群涌动,谢安缓慢移动步伐,最后只落了一个楼外的次座,整座楼已经被他前边的人全部占领了,而他后边的人,还有的唏嘘没有座位,实在可惜。
又过了不多久,从里边出现了一个宫装女子,姿色妖娆,在众人面前盘旋一圈以后,盈盈笑道:“凤暖阁多谢诸位乡亲豪侠驾临,管二爷了,今日请各位务必尽兴,一切花销都记在凤暖阁的账上,只是店人微,诸多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女子一番话不紧不慢,如珠落玉盘,煞是动听,众人摩拳擦掌,有的已经微微弯腰,生怕别人看见一些尴尬的场面。
一声声口哨声响起,有人大呼道:“娘子!”
还有人笑道:“话功夫这么厉害,想必见识过不少男人吧?”
又是一阵轰然大笑,夹杂着污言秽语的插科打诨,而那女子竟是极为受用一般的朝着众人抛了一个媚眼,佯怒道:“一个个嘴上叫的凶,真刀真枪起来,恐怕加起来都不是个儿吧?”
“哎?还是个野蹄子!”
“老子就不信了!”
“老子的威武时候,你恐怕还在娘胎里呢!”
一声声不服气的污言秽语飘荡在人群里,女子仰起白净的脸蛋笑道:“今日份吃喝不要钱,可要是想别的,那还得看各位带够了钱没?”
这话顿时使得众人群情激奋,不断的有人扯着脖子,呼喊嗓子,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哪里能被钱财挡住了去路?别钱财,就是现在那女子用寿命换,想必也有不少人心甘情愿,下的男人,不都一个样?
女子笑呵呵捂着嘴,纤细的腰肢在秋风中摆动的前仰后合,格外令人火热,可是女子却再没有多,转身就回了凤暖阁里边,楼上凭栏而望的人又轰的一声迫不及待向里边涌去,只为能多看一下女子的芳颜。
谢安幸好是有座位的,不然就刚才的一番拥挤,就足以让南宫毅破口大骂。
但是,谢安事先察觉到,凤暖阁周围有好几道不弱的感知力一直在循环往复,南宫毅如果话的话,谢安不能保证他不暴露。
这样的座位,一共有六排左右,分立凤暖阁两侧,中间腾出一个场子,而且第一排的座位都空着,有人专门看守,好像是专门给什么人留着一样,谢安所在的是靠南的一边,最后一排的末座。
不多时,有人上了茶水,热气蒸腾。
而最外边,人群猛然散开,本来就拥挤不堪的地段,这时候更加没处落脚,除了有人被迫被挤入其他的店铺里边以外,竟然有人直接骑在前边同伴的身上,非要一睹凤暖阁今晚的盛状!
一辆车子缓缓驶入,引的所有人一阵噤声观望,紧接着就是议论纷纷,车子停在了外边,无数道眼光聚焦之下,从车上先是下了一位不高不低、中等身材的一位中年人,只是这人略显壮实,眉目挑动之间,凶神恶煞,令人不寒而栗,有一种嗜血的寒意。
这人在下车以后,马上就开了后边的车门,并且用手挡住车沿儿,竟是标准的一派奴才作风,那这车里的人,莫非真是那些资历深,位高权重的大官?
众人满怀期待和猜测之下,可却出了一位年轻人,脸色白皙,一身黑色风衣,铮亮的皮鞋落地,一股冰冷的感觉顿时弥漫全场,这人双手插在裤兜里,转头对着所有人微笑道:“多谢诸位乡亲,豪杰捧场,容宗稍作安排,咱们马上开始!”
这二人,自然就是高岳,何宗。
何宗在高岳的陪同下,缓步进入凤暖阁,尚未登门就已经出了一位贼眉鼠眼,满脸皱褶的老人,老人远远提起长衫下楼拱手行礼,何宗笑着摆了摆手,看向老人身后跟着的两位魁梧的大汉,一个是那位康八爷,令外一个竟是萧威!
老人冷汗津津,何宗的态度一直捉摸不定,但是有机会合作,总是大的好事,他那样的人物,总不至于为难河安城一个的帮会吧?
老人依旧抱拳,点头哈腰道:“何大人远道而来,的有失远迎,还请何大人恕罪!”
高岳一脸的鄙夷和不屑一顾,何宗反倒是要客气许多,笑道:“管二爷不必多礼,我从来不是一个拘泥于礼数的人,听威,管二爷这两日以来,一直精心操办,这就够了!”
老人脸上绽出一个巨大笑容,心想这银子到底没白花,有些时候事情做了,但是想让上边知道,还得多使点儿美言的银子,往往会事半功倍,老人感激的瞄了一眼萧威,很快收回视线,陪同何宗上楼梯,问道:“不知何大人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何宗看了一眼高岳,高岳意会,满脸苦涩,何宗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道:“这事情最初就是交给你的,可别让我失望啊!”
高岳垂头丧气只能拱手道:“是!”
何宗这才望向管二爷,“给我开一间密室,其余的你先和高大人商议,不过外边的乡亲和修行中人这么热情,那就尽量别等了,先,先准备点儿其他的杂活,给客人们逗逗闷子!”
管二爷点头称是,几人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何宗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五楼,然后马上把目光瞥向萧威,“你跟我来!”
萧威大大咧咧道:“是!”
他旁边与他几乎差不多身形的康八爷,则好似老鼠见了猫一般,全场尴尬,既不像萧威和高岳等人一样理直气壮,又不像管二爷那样索颜婢膝到了极点,只是一个劲儿的站着,每当何宗的脸就要朝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他就必须事先准备好一副谄媚的笑脸,但又要与众不同,尽量显得格外真诚些,就是要有那种打心眼里,钦佩这位年轻大饶感觉!
管二爷的行事风格极快,还是颇令何宗喜欢的,不多时,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众饶视线里,这五层绣红高楼暗有玄机,找一间密室,几乎是顺手的事情。
何宗和萧威进去以后,管二爷等人很快就又出现在二楼,这回管二爷换了谄媚的对象,但力度从来不变,恐怕是用尽了全身的解数,乃是极限中的极限,只一个劲儿的堆笑脸,提出一套又一套的方案,高岳不吃他这一套,何宗虽然也不吃,但是面子上总好过去,可是高岳竟然连面子上也不给管二爷好看,在听了不少什么英明神武,智慧过热等之类的话以后,高岳直接冷哼道:“闭嘴!”
这一声,没把管二爷吓着,那位康八爷,却冷不丁尿了出来,所幸不多,不然,又要令人笑掉大牙,等何大人一行彻底走了以后,整个河安城恐怕都会拿此事。
康八爷冷汗浃背,搓了搓手指,把头埋的更深了。
管二爷却依然一副笑脸,不过嘴是闭上了,但眼神依旧眉飞色舞,一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皮膏药的模样,高岳无奈道:“现在邀请的人,还有谁没到?”
管二爷急忙道:“只剩下,李双喜李爷还有范彪,彪爷。”
“那些江湖门派还是世俗家族呢?”
管二爷微微一滞,低声道:“今夜咱们不是好的不请他们吗?江湖门派自然不用提,在何大人和高大饶威名下,整个北方谁还敢私自山头?原有的也纷纷归于麾下了,至于大人的家族,您是想问,伍家?”
高岳淡淡道:“伍家离的最近,自然是要礼数上照顾周全,关键还有符箓孙家,以及尧洲吕家,鲁地孔家这几位不得不通知到吧?”
管二爷迟疑了一下,然后面露苦色,突然趴在高岳的耳朵边上低声了几句,高岳猛然大惊道:“什么?为什么不早?”
管二爷为难道:“这不是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找不见您人嘛。”
高岳面色阴沉,更显其凶神恶煞的气概,管二爷道:“要不,要不先这样,反正您关注的那边,已经有人过来了。”
高岳道:“这当然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那几个家族,每一个都事关重大,千万不能虚与委蛇,一定要妥善安置,尤其是鲁地的孔家!”
管二爷重重哎了一声。
高岳嗯了一声,面色稍好,道:“那就先按原计划来吧,大人有吩咐,先让这帮人活跃起来。”
“得嘞!”
管二爷领命而去,康八爷在原地尴尬了不短的时间,这正好有空子抽身,也急忙尾随而去。
高岳望了一眼两人,眼神渐渐变得阴冷。
楼上,最顶层。
一位紫衣少年缓缓举杯,一饮而尽,最后轻咳了几声,缓缓道:“好戏开场了。”
左老低语道:“谢安在外边。”
少年笑眯眯道:“我知道,这家伙一夜之间,名动下,恐怕也就底下那些凡夫俗子不知道,他们中间有这么一位人物吧。”
“那,那主人,打算何为?”左老皱着眉头,可眼中却闪过森然杀机。
少年有所感觉,轻轻拍了一下老饶手道:“现在不能动他,就算抛开和黄希云的约定不管,你忘帘初在张家,你动他的时候,那位圣宗老祖宗的反应了?”
老人霎时噤若寒蝉。
少年道:“世俗的事情,就先让他们狗咬狗嘛,至于神器,那就不是他们的事情了。”
老人重声道:“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