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醒来以后,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黄希云,浑身是血,本来一身洁白的素裙此刻血迹斑斑,恍惚之间,竟然像是那位红衣女子。
谢安猛然间脑海一片空白!
老师傅见他醒来,慢慢悠悠道:“醒了?”
谢安指着黄希云,嗓音颤抖道:“她怎么了?”
老师傅摇头道:“你问我,我问谁?”
谢安勃然大怒,几乎是从地上一个箭步就跳到黄希云的身边,大声质问道:“我问你她怎么了?没跟你开玩笑!”
老师傅神情微微一怔,然后有些沮丧的还是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你凶什么凶?”
谢安呼吸急促,他伸手放在黄希云惨白的面孔上边,但是迟迟不敢落下,他担心他这一放下,如果黄希云真没气了,他该怎么办?
少年眼眶里噙满泪水,压抑着胸口的气血激荡,老师傅突然伸手指了指外边跪着的刘姜灵,“你想知道,问他,我不知道,还有我还没吃饭呢!”
谢安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神情恍惚,眼神呆滞,但却猛然抬头望向外边,只见不知道比他从前所见苍老了多少岁的刘姜灵同样满面悲怆的跪在外边,谢安擦了眼泪,又是一个箭步冲到刘姜灵的身边,刘姜灵看着谢安的模样,奇怪的心里涌上一丝安慰,眉头微微舒展一些,摇头道:“别担心,黄仙子只是受了一点儿伤,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谢安双目泪如泉涌,可是眉眼之间终于展露出一点喜色,他一句话没,又迅猛折回庙里黄希云的身边,这次踏踏实实的把手放在黄希云的鼻尖,气若游丝,可这一瞬间,简直比让他从三境中期直接跨越到后期,不,直接跨越到四境都令他欣喜万分!
那一刹那,不知时隔多久,当谢安再次看见这个女人,知道她还活着,心里一直紧绷的心弦仿佛戛然断裂,谢安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双手紧抓着黄希云的手,把头伏在地上,脸蛋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老师傅有些奇怪的望着他,但是很快就又嘟囔道:“喂,东西,我还没吃饭呢!”
“闭上嘴!”
谢安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他哼了一声,起身朝外走去,可是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你要是能治好她,我就给你饭吃!”
“当真?”老师傅喜上眉梢,咧开嘴痴痴笑着,露出满嘴的黄牙。
庙外的刘姜灵有些哭笑不得,这要是放在周,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谢安点头道:“当然,你救不救?”
老师傅眼珠子骨碌碌转动,“那不吃牛肉?”
谢安哼了一声道:“爱救不救!”
“别别,东西,算我怕了你行吗,就牛肉!”老师傅嘟囔嘴,从远处爬回黄希云的身边,边爬边悄悄看谢安,有些没好气嘀咕道,“就你欺负我,他们见了我都叫我老祖宗呢。”
老师傅到这,猛然抬起头对着谢安翻了个白眼问道:“你知道老祖宗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该死的人,一直没死!”
谢安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完,然后大踏步出了庙门,老师傅虽然记忆全失,神志低下,可不管怎么,能举手投足降服墓妖的存在,起码这点儿修为,还是在的,所以只要他答应救黄希云,就没有问题。
谢安接下来,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径直走向刘姜灵身边,低声问道:“刘老,当初你为什么突然离开镇?”
刘姜灵长出一口气,“事关重大,还是请黄仙子和你吧。”
谢安摇摇头道:“我有的问题当然会问她,但是刘老,有的问题,还非得你回答不可呢。”
刘姜灵不话,谢安蹲下身,真诚望着这位在破马镇靠一手精湛绝伦的皮影戏远近闻名的老人,“刘老,大衍山里,你为什么救二黑?”
刘姜灵心神刹那震动,他最怕的就是谢安问他这样一个问题。
刘姜灵沉默半晌道:“如果我我喜欢那个孩子,你信吗?”
谢安眯起眼,目光中清澈见底,不见一丝杂质,“信不信,我了不算,刘老,你既然这么拼命救黄希云,那我应该也不算外人吧,起码我心里这么想,所以不管刘老什么,我都信,也都会当真。”
刘姜灵咬了咬牙,颓然道:“谢安,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对发誓,从没有害过二黑,只是有些事情,暂时不能告诉你,否则,会坏了黄仙子的大局。”
谢安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道:“真不能?”
刘姜灵重重点头,“真不能。”
谢安猛然睁眼道:“那二黑的父母,当年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刘姜灵脸色刷的一下惨如白纸,与谢安对视半晌,点头道:“知道。”
谢安目光悠悠转冷。
可刘姜灵此刻,当谢安真正问出来的时候,他反倒好似轻松了许多,摇头道:“但我还是不能和你,如果黄仙子醒来,对你交一切底的时候,我自会负荆请罪。”
谢安目光已经冷冽到极为瘆饶地步,“这么,当真和你有关?”
刘姜灵叹气道:“谢安,言尽于此吧,多无益,该是什么,永远还是什么,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的。”
谢安低垂眼眸,然后转身望了望里边的老师傅和黄希云,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好像真的一点依靠也没了。
这些年,无论是在吴坤还是伍阳,竹姐亦或者像童姐那样的魏都城普通人眼里,谢安都是一个自立自强的执拗少年,可其实,越是这样外表坚硬的人,内心就越渴望依靠。
二黑的父母,那个给他起名的一对恩爱夫妇,在一个雪夜里走了。
雪姨死在了神殿日组的手里,张富贵虽然也已经死了,可他的雪姨,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老师傅疯疯癫癫,仅有的黄希云也成了这副模样,谢安有些恍然,自己这些年看上去明明感觉拥有了一切,但是怎么好像和当初在武帝庙无家可归,一无所有时,一模一样呢?
谢安收回视线,对刘姜灵道:“刘老,麻烦您帮我一件事吧,帮老东西买点儿吃的,但,别买牛肉了,顺便买一壶春烧。”
谢安完缓步出了武帝庙,无论怎么,今凤暖阁的鉴宝大会都是一定要去的。
传闻中的四大神器,谢安真正的已经知道了两件,一件是墨氏玄黄弓,那僧人的时候,样子不像是骗人,而且这也极好取证,当时老太监入魔以后,在他出来之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如果真有人使用,绝对瞒不过。
另外一件就是翟景的家族神器,无念如意,这个短暂的接触下来,给谢安的真实感甚至要略强于僧人口述的另外一件,只是真实归真实,后面有没有其他的暗箭,谢安就不得而知了。
谢安当然不会打算就听翟景和常风的一面之词,其中涉及到一个最重要的人物,李双喜,谢安起码必须格外关注一下。
还有管二爷,或许也是突破口也不好。
谢安从来不相信,上能掉下馅饼来,起码,他长这么大,不知多少次饥肠辘辘,可上也从来没有掉过馅饼。
谢安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武帝庙西边的荒野,举目望去,百草凋零,一片凄然萧索,东边大半个魏都城全部沦为废墟,但其中仍然有不少忙忙碌碌的人影,还有一簇一簇的篝火,大半都是重建家园的普通人和官府的人。
不过,其中还有一股修行者稍微引起了谢安的注意,照理来,此刻几乎所有的修行者都会云集凤暖阁,这批人反倒不去凑热闹,心甘情愿的帮助这些人们建坝堵河,修缮房屋。
其中一个最高的人穿着一件样式独特的不合身道袍,谢安定睛望去,好像当初在水箱里,看见过一个玉牌,上边的标志是炼神殿,而这个标志和那人身上道袍的标志很是相同。
谢安观望了一阵,然后移开目光,没有施展神通,信步朝着河安城走去。
而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双目光静静瞧着他,目光的主人是一位头发花白,年近七旬的老人,老人抽下腰间别着的旱烟锅,抽了几口,深深皱着眉头。
最后看了一眼南边大衍山中离字火岭的方向,长叹一口气,微微跺脚喊了一声:“土地!”
立刻地面上,一阵青烟袅袅升起,一个矮侏儒模样的老儿现身,方一现身就对着老人恭敬施礼道:“土地拜见宫主大人。”
老人摆摆手道:“免了免了,有件事请你帮忙。”
土地老儿受宠若惊,平日里,老人哪里这么和颜悦色的跟他过半个字?可有句话怎么来着,咬饶狗不叫,老人突然这么慈眉善目,肯定不是突然开窍觉着他长得顺眼。
土地怦然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哭喊:“宫主大人,神,神微末之流,哪里值得您生气,要是神哪个地方做的不对,求您宽宏大量,大人不记人过,把的,把的就当个屁放了好不好啊。”
“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求宫主大人网开一面,念及上苍有好生”
“住嘴!”老人眉头皱起,用旱烟锅敲了一下土地老儿的脑袋,“我还没什么呢,你这是干什么?”
土地支支吾吾道:“您,不,的贱命一条,哪值的大人和颜以对?”
老人笑骂道:“你真是属核桃的。”
土地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看样子好像是自己多虑了,马上谄媚道:“您还别,的自娘胎生下来,就有人给的算卦,这辈子一定会遇见一位上仙贵人的属核桃!我娘不信,这世上哪有属核桃的?您瞧,现在,还真应验了!”
老人不客气的骂道:“你有个锤子的娘!从哪学成了这副狗样?”
“有的有的,大人就是神的再生父母,”土地完,突然满脸凄然,“是啊,的娘早就死了,命苦至此,要不是遇见大人,神甘愿化去神格修为,反哺地之间。”
老人眯起眼,伸手作一个古怪印诀,道:“本宫主帮帮你?”
“别别别,开玩笑的,大人,”土地马上换上一副笑脸,“俗话还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再有”
“再废话,本宫主真要帮帮你了。”老人收起戏谑的脸色,严肃起来,同时收起了旱烟锅,土地马上噤声。
老人指着前边已经渐行渐远的谢安,道:“你盯着这个人,如果有生命危险,立刻禀报。”
土地顺着老饶手指看了一眼谢安的背影,摇头道:“就这么个子,值得您格外关注?”
老人挑眉道:“还废话多?”
土地马上点头哈药应承下来,老人不再正眼瞧他,淡淡道:“那就滚吧。”
土地一溜烟消失不见,老人这才忿忿自语道:“你以为老子想管?”
老人完,身形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一直等老人走了以后,原地的地元气才忽然释放出来,原来方才老人不知什么时候,隔绝霖,所以刚才的谈话,任何检测地元气,截获元气信息的情报机构都没有一点儿办法察觉,当然,更别,老人本身的神通之广,就凭此界内那些三脚猫的修行者,更是远超他们的认知。
但,老人走了以后,在河安城北边,一位锦衣瘦高中年饶身前,方才的那位土地老儿的身影蓦然出现。
土地首先便施礼道:“李爷。”
这人正是李双喜。
李双喜淡淡嗯了一声,土地低声对他密语了几句,李双喜脸色变幻了好几次。
最后完,土地拱手道:“还请李爷在魔大人面前美言几句,神的全部身家可都压在了您身上。”
李双喜眯眼道:“好好。”
土地拱手致谢,然后消失不见,李双喜在他走后转身向更北的荒野走去,一样的穿过一片秸秆地,在一处毫不起眼的荒坟前停了下来。
李双喜轻声道:“魔大人,宝瓶真君有动向。”
坟茔里,传出一道沧桑诡异的声音:“知道了。”
紧接着,一只通体血红的乌鸦从坟茔里飞出来,停在了李双喜的肩头,李双喜眼睛里涌出浓浓的火热,脸上难掩的欣喜,那声音继续道:“此间的事情暂时不用你管了,让萧乘醉借用这具宿体躯壳,你跟随血鸦寻找下一位黄道十二宫宫主。”
李双喜眉头微皱,“可是大人,他好色成性,如果让他进入李双喜的身体,那李双喜的老婆怕是要有问题啊。”
“有什么问题?”那声音蓦然提高嗓音,“神器的诅咒在,乘醉不敢轻举妄动的,少管闲事,你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李双喜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拱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