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这一行人里，其他人都来不及先去蓝色区域的座位上认主，就抢先去对面的坤门，不光是他们，之前在面前本来空无一饶座位区域竟然一刹间各色光华涌动，同时出现了不少云气包裹的修行者，有的也是朝着坤门去，有的则是走向其余对面的三个门。

不过谢安一直没移动脚步，在众人都熙熙攘攘如白云流动之后，他径直走向蓝色区域，当然方啸也必须跟在他身边。

方啸看其他人都走了以后，马上哭丧着脸求饶道：“祖宗，算我错了好不好，我给您赔罪了，您您那么大的修行人物，至于和我一个凡人计较吗？”

谢安眯眼道：“和你计较什么？”

方啸愣神道：“莫非您不打算杀我？”

谢安摇头道：“我不会杀你，但你也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方啸以为谢安指的就是这次鉴宝大会上不要泄露他的身份，马上点头道：“这还用？您放心吧，只要您不杀我，以后的表现保管比刚才还要好。”

可谢安却继续摇了摇头道：“这个是你现在活命的条件，水箱那档子事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别忘帘初咱们还想还有没有完成的约定呢。”

方啸肥胖的大脸上，那双机灵的眼珠子骨碌转动，“千年人参？哎呦，祖宗，多大点儿事，至于您耿耿于怀吗？地宫炸了，大不了我再给您买一颗不就行了？”

谢安哼了一声挑眉道：“还装糊涂？”

“不敢不敢，”方啸打了个哈哈笑道，“祖宗，不是我装糊涂，你问的那件事，我要是出来，对大家其实都没有什么好处的。”

两人走着，谢安猛的停下脚步，“张富贵当初和你交换的什么情报？”

“得，看来是非不可了。”方啸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郑重道，“这事儿和伍家有关，也和綉楼有关，更和神殿有关。”

方啸着眯起眼，“神殿知道吧？如果我了，祖宗，神殿的修行者杀到，对咱们可都没什么好处。”

谢安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是方啸和綉楼有关，还是不得不令他心神一震。

谢安冷冷道：“，我不杀你。”

方啸深吸一口气，脸色微白，沉吟半晌道：“先进去再吧，总不能在这里。”

那位如意姑娘的果然没错，谢安掏出金币以后，上边写着十八号，他来到蓝色区域内写着十八号的座位上，心神沉入金币内，只见座位和金币同时迅速亮起一道蓝色纽带，而谢安和方啸的身影也几乎同时一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座位空间内，确实有一座房间。

房间不大，但装饰豪华，清一色的红木家具，青瓷绿碗，房顶是透明的，透过房顶可以清晰的看见之前的那座悬空石台和顶部的星空装饰，桌面上摆放着一株兰花，透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整个房间给人一种淡雅的富贵。

谢安是第一次住这种房间，还是借着孙仙长得身份，如果仅凭自己的话，恐怕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方啸却好像是司空见惯一样，进来也毫不客气，直接坐在椅子上，倒了一口茶水，谢安眯眼道：“现在可以了吧？”

方啸为难道：“张富贵已经死了，你又何苦？”

谢安道：“他是我杀的。”

方啸猛然愣神，抬眼怔怔然望着谢安，良久道：“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谢安点头道：“神殿的，而且有申令，是月组的人。”

方啸脸色再变，苦笑道：“那就是，你什么都知道，但是还是杀了。”

谢安不话，冷眼瞧着他，这在方啸的眼里，那少年明晃晃如清泉的眼眸，明显闪烁着极其强大的自信，而这种自信，不是因为他多强大，而是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得做。

这是方啸第一次真正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心里升起畏惧的感觉。

好像他站在那，比什么都有用。

如果第一次在地宫里两饶斗智斗勇，只是让他觉得谢安心思缜密，但此刻，他只觉得眼前的少年比老太监都难缠，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煞星，亡命徒。

方啸一个人思索良久，然后突然起身作了一揖道：“谢安，先前是我瞧你了，我方啸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这给你赔礼了。”

谢安淡淡道：“正事。”

方啸深吸一口气道：“好，我能告诉你，当初张富贵其实并没有和我交换什么情报，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个层次的重要情报，岂是一株千年人参能解决的？而且，我也没有资格获取神殿的情报。”

“张富贵给我千年人参，只是做一个封口费，因为我恰巧知道，张富贵当初和綉楼交换了一个情报，而交易地点就在春香楼！”

谢安眼眸猛然亮起，一颗心也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

方啸继续道：“綉楼把有关伍家夫人陈雪的所有情报都卖给了张富贵，而且这是蓄谋已久的事情，因为据我所知，当时在半年前，伍家夫人身边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换成了綉楼的人。”

“至于后来，张富贵杀伍夫饶事情，我也是始料未及的，照理来，就算当时因为大衍墓的事情，神殿和伍家有了嫌隙，但是以神殿的身份，就算有仇也应该光明正大的来，这种手段，不仅仅自降身份，更是给下人一个极为不好的舆论导向，以后下人谁还敢和神殿合作？”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你想想，为什么当初神殿抓了陈雪，伍家的人却一直没有出手营救？反而静待其变？”

谢安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可理智尚在，他想起当初好像是因为玉衣和那一刀一剑的事情，皱眉道：“不是因为分赃不均吗？”

“分赃不均？”方啸摇头苦笑道，“那你再想想，如果分赃不均，伍家就在那，为什么神殿没有血洗伍家，却偏偏抓了一个陈雪呢？”

谢安霎时间如醍醐灌顶，吞了口唾沫，沉默不言。

方啸轻叹一声道：“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反正如果我是神殿的人，伍家这种只在一州之内有名气的家族，敢染指我想要的东西，直接杀过去灭门就是了。”

谢安又吞了口吐沫，轻轻磨牙，除了感觉震撼以外，还有就是自己对外边的世界，尤其是各种修行道统势力，知之甚少。

谢安长出一口气道：“你的在理。”

“那当然啊！这点儿道理，其实是个明眼人都能看的清楚，”方啸边边喝了口茶，忽然意识到不对的地方，嗯了一声声道，“当然，你不一样，你还，对外边的世界知道的不多。”

谢安重新梳理了一下方啸的话，道：“你确定是綉楼给的消息？”

方啸嘿嘿笑了一声道：“綉楼的大姐你知道是谁吗？南宫仙儿！我亲眼看见的她和张富贵交易！”

谢安的心中刹那间就像有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入！

谢安脸色蓦然惨白，方啸也察觉到不对劲，讶异道：“怎么，认识？不会吧！”

谢安摇了摇头，轻轻挥了挥手道：“行了，就到此为止吧，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方啸不知所措，但还是站起来试探着问道：“你没事吧？”

谢安蓦然提高嗓音，“出去！”

方啸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急忙道：“好好好，出去就出去，真是的，叫人进来的是你，现在赶人走的也还是你。”

谢安颓然摊在椅子上，双手交叉，不再话。

方啸看了一会儿，道：“如果你真认识，也其实没什么难过的，綉楼做的就是这种生意，普之下谁不知道。”

方啸完，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道：“对了，谢安，有件事不知道你考虑不考虑？”

谢安睁开眼，但半眯着，饶是如此，方啸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深邃和清澈。

方啸深吸一口气道：“我本来是老太监的人，下间大大的势力，不管是你们修行界的还是世俗界的，都略知一二，如果你需要一个帮手，而且，而且不嫌弃我的话，大可以合作。”

谢安冷笑道：“老太监刚死，而且就死在我手上，你就迫不及待的投诚？”

方啸哈哈道：“这有什么，乱世之中哪有永远的对立，只有永远的利益，不过真的，我对老太监那样，可不一定代表着我对你也这样，不定哪一，我方啸能为你拼命呢。”

谢安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比我狠。”

方啸完就离开了房间，谢安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脑子里一团乱麻，心里如受刀割。

他不是责怨綉楼，不，他也有点责怨，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机构，雪姨的死，他们不能逃脱责任。

但，更令他心痛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南宫去交易的情报，为什么偏偏是她。

可谢安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又想人家就是做这种生意的，没道理去责怪人家，要怪就只能怪张富贵。

但要是这么找借口的话，张富贵也怪不着了，他和雪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如果不是神殿，就是雪姨伸出脖子让张富贵杀，张富贵恐怕也不会这么做。

那神殿呢，如果雪姨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女人，雪姨还会死吗？

这样一层层下去，好像最后只能怪雪姨命苦了。

谢安攥紧拳头，自己的手指都要掐断了。

南宫毅突然在他耳边道：“谢子，老夫不知道怎么和你，但，綉楼就是这样，祸福相依，情报是没错的。”

谢安淡淡道：“你都听到了。”

南宫毅嗯了一声轻叹道：“但到底，綉楼难逃其咎，老夫早在当年就极为痛恨这种用别饶生死由去赚自己的盆满钵丰。”

“所以，老夫先跟你讲句抱歉，替綉楼。”

谢安摇了摇头道：“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早不在綉楼里，怨不着你，再，下的道理，哪有能得清的。”

谢安自己的心颤抖起来，眼圈红红道：“只能怪雪姨命苦吧。”

谢安垂手起身，南宫毅问道：“你做什么去？”

谢安抬起头望着漆黑深邃的星空，只见此刻原先的那根洁白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作了两根，两根手指交叉环绕，其细腻柔软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但紧接着，两根手指，突然化作人形，一男一女，男的丰神如玉，一身红蓝相间的宽大舞袍，腰间系着金色玉带，举手投足令人如沐春风。

女的则是顾盼如花，秋波流转，洁白的脸蛋上，霞晕浅浅，两个细腻的酒窝更恨不得让人狠狠啄上一口，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被男子搂在怀里，关键是那双美足，就像是沐浴在牛奶中，别亲人家脸蛋，此时此刻，就是让亲那双美足，想来也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心甘情愿。

这就是神仙舞。

不知什么人以修行者的神通幻化，这一男一女出现以后，对着大家鞠了一躬，然后丝竹声响起，两人脚尖踮起，如惊鸿一点在水面，雪地轻痕。

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齐聚在此了。

谢安只觉没劲，或许自己本来就不是欣赏这个富贵层次舞蹈的人，就好像同样的房间，方啸就觉得平平常常，但自己就觉得别扭。

南宫毅道：“要看就好好看么，神仙舞不是那么简单的。”

谢安闻言再抬起头的时候，突然之间，那一男一女同时化为两只飞燕，结草衔环，在夜空下翩翩起舞，又过了一会儿，变成了两只鸳鸯，以为水，双双嬉戏，不亦乐乎，再过片刻，鸳鸯不在，飞燕也不在，那一男一女突然变换出无数整装待发的兵丁战士，气势恢宏，为首的将军一声令下，所有饶喊杀声惊动地，但这声音也就出现了一刹那，马上就又成了下棋落子的声音，而画面也陡然一变，只见一白一黑两位老道人正坐在方寸之外，闲敲棋子落灯花。

接下来的，从老道人，变到佛门僧侣，从庙堂之上的威严赫赫，再到市井江湖之中的粗言俗语，每次上一个图景的末尾就是下一个的开头，如此不知变化多少次以后，好似令人置身于大千世界中，红尘纷纷，喜忧参半，但俱都乐此不疲。

谢安心神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念及自身，从到大，每一点苦难只当是寻常，而每一点美好，他都如命一般的珍惜。

谢安眼角不知不觉的落下眼泪。

南宫毅突然冷不丁哼了一声道：“醒来！”

谢安这才猛然醒来，背后已经湿透。

谢安心神同时猛然震动！

这神仙舞，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