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白云海敲响，清脆的门铃声回荡在幽静的林间，增添了几分晨曦之时的荒凉感。

“请问有人在家吗？”他轻声询问，良久都未收到回应。

“夫人？我是兵团的白云海，66级的特优生，我想总教头应该向你提到过我的。”他尝试用英语呼唤诺澜的妻子，但依然无人回答。

不在家吗？还是还睡着啊...是不是因为我来得太早了。缩回手，白云海转身看着出现在枫叶之间的鱼肚白，默默地走下门廊，来到花瓣枯黄的前院树丛间。

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横穿诺澜家不大的前院，将北美式的独栋别墅与蜿蜒的林中柏油路连接了起来，让深藏于密林之中的小屋多了几分神秘的感觉。小路在中央分叉，岔开的那一条路穿过栽种在别墅前的花丛和枫树，弯向密林深处，消失在别墅之后。

此时，天渐渐放亮，满地的枫叶在微风中被涂上秋天的颜色，这吸引了白云海的目光，并驱使着他走向小路的尽头。

喔，是一片湖。刚刚走过弯道，白云海便发现了在枫树中闪着波光的湖面，不自禁地驻足观赏。好美，清晨的枫叶，没想到那么严肃的总教头也这么有情调。

“妈妈，太阳公公就要出来啦！”湖畔的长椅上，小女孩正激动地蹦跳着，将她的发现分享给妈妈看。

“嗯嗯，妈妈看见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呢。”略显苍老的妈妈，瞳孔中倒映着最后的星光，满怀期望的眼神在看到晨曦的那一刻突然暗淡了许多，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那一瞬间破灭了。

没错，身份验证是她们...总教头的夫人和女儿。摘下眼镜，白云海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放下背包先将装着总教头遗物的盒子取出时，双手突然不听使唤地僵住了。

这不是白云海第一次向战友的家属传达噩耗，但却是第一次由他一个人前来，没有人可以帮他分担这种痛苦，尤其是这次诺澜中校的死让他无比自责，内心的悲痛久久不能平复。

都到这里了，已经不能再退缩了，得上了，就像干掉那些卡门协约疯子的时候那样。这样想着，白云海最终还是从包里取出了黑匣子。

“缇娜，走吧，妈妈回家给你做早餐。”抚摸着女孩的脑袋，妈妈起身牵着她的手，准备带她回家。

“好。诶，那里是谁啊，妈妈你看，是爸爸啊！”微笑着转过头来，缇娜发现了枫树之下石砖路上的白云海，指着他吃惊地说道。

夫人转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勉强看见了几乎快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白云海，“啊？老公，是你在那里吗？你终于回来了...”看着他那齐整的国防军军官制服，特别是肩头那闪烁着光芒的中校衔章，夫人变得非常激动，几乎就要起身扑进他的怀抱了。

“抱...抱歉，我不是教官，我是他的学员，联邦国防军侦察兵团白云海，您好，诺澜夫人。”再次换成英语表述，白云海用尽可能平静的声调说道。

一眼就看见他手中的黑匣子，夫人的双手僵在空中，笑容渐渐凝滞。

“啊？你不是爸爸啊，那我爸爸呢？”小女孩从长椅上跳了下来，瞪大了自己蔚蓝色的双眼看着他，清澈的瞳孔中满是不解与困惑。

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白云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爸他...他正在执行任务，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别担心...”

夫人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但他却发现了她眼角的泪花。

“啊...还不回来，我好想跟他和妈妈一起看看日出呢...”女孩不满地噘着嘴，有些赌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

“快回来了...”白云海笨拙地安慰着。

“傻孩子，叔叔说了爸爸快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看日出就好了...”夫人微笑着抚摸她的脑袋，为她理顺被微风吹乱的金发，“妈妈还有一些问题要问问叔叔，你先回去等妈妈好不好？”

“啊...那好吧，可是我饿了。”

“傻孩子，妈妈很快就回来，饿了就吃冰箱里的面包吧，快去吧。”拍了拍她小巧的脑袋，夫人笑得很甜美，也很真挚，仿佛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其中。

“好。”小女孩点了点头，哼着曲子与白云海错身，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真是小孩子啊。目送着她离开，白云海心头一沉，有些不敢面对夫人，“抱歉...”

“对不起，请容我...唔...呜...”但当他听到夫人的声音，回过头看见她正遮住自己的脸坐下时，所有的掩饰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夫人...”

“我...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很抱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战争也好，中校的军舰也好...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救下他和他的船...真的很抱歉...”到了这一刻，白云海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湿润了眼眶，鼻腔也被堵住了。

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夫人摇了摇头，缓缓起身走向他，“没关系...你是一个人对吗...很感谢你，真的很感谢你...诺澜能有你这样的学员，肯定会很欣慰的。”她的声音与身体都在颤抖，但却依然在泪崩的边缘保持着苦涩的笑容。

“夫人...夫人...”

“没事的，给我吧，我看看还有什么留给我们的东西...”

“好...好。”竭尽全力地稳住双手将匣子递给她，白云海的心仿佛被自己的长矛刺穿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环绕其间，久久不能散去。

抱怀里，用手细心地擦拭着黑匣子，夫人打量着镌刻其上的国防军徽章，“真漂亮啊，他最喜欢这个了，精致的...纯正的军徽...回家了，就别那么累了，好好休息，好好陪陪我，好吗？”

一阵来自北方的寒风掠过天际，带着一片枫叶落在湖畔那怀旧风格的长椅上，让叶片上的水分聚合成水珠，滴答一声，消失在红木的夹缝中。静谧的湖水在寒风中荡起了层层的涟漪，如同无数张镜子反射回邻居家温馨的灯光，一如那逐渐明亮的苍穹，唤醒了沉睡一宿的枫叶林。枫叶掉落地面，发出沙沙声，属于秋天的一切仿佛都在加深。

“回来陪陪我和女儿，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