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我们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所以我们愿意开出一个不错的价格，并为你找到一条合适的出路。当然了，这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愿意告知我们，有关‘猛虎’组织各次要基地的位置的话，减刑甚至是直接转为替我们工作以偿还罪责都是有可能的。”

审讯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每一句话都在冲击着小志的内心。

我不能背叛组织...没有组织的搭救，我不可能活到今天。他咽了口唾沫，微眯着眼注视着审讯者所在的方位，“你刚刚说的很有道理，也许组织这次真的难逃一劫，但毕竟是他们救了我一命，我...”

“年轻人，你觉得你自己在外环星域过得怎么样？”审讯者嘴角微微上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突兀地转变了话题。

这击中了小志的软肋——他之所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变成人类联邦的阶下囚，正是因为那悲惨且黑暗的外环星域社会。

“你们不是有情报吗？你们不可能不知道...不知道我的情况吧。”他不愿意谈及往事。

“我们当然有情报，但是再详细的情报也不如亲历者的口述来得真实，不是吗？”审讯者突然关闭了探照灯，打开了环绕天花板一圈的荧光灯，柔和的光芒充盈了整个房间，小志双眼的刺痛感转眼间消失不见。

“为什么突然关灯了...”他试着睁大眼睛，瞳孔中的黑斑却未完全消散。

“开着探照灯是为了让你清醒一点，现在不需要了。”审讯者走到他面前，注视着他，“我帮你开个头吧，南特先生，从你父母被杀开始。”

“你...你们真的是很歹毒啊。”小志死死地盯着这个可恨的家伙，许久才憋住了悲愤的泪水，忍住没有爆发出来，“爸妈...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一群该死的黑帮袭击，但是他们就这样离我而去了...”

“你的父母是因为借高利贷而被盯上的，据我们的情报显示，杀害你父母的黑帮后来见色起意就...总而言之，你杀了他们所有人。”审讯者阅读着一份文档，眉头微皱。

“不止，还有他们的家人、亲友，我全部杀光了。”小志平静地说着，对于他来说，杀人就像家常便饭一般，“然后我被当局通缉，又被其他仇敌追杀，一路逃跑，最后逃无可逃的时候，是‘猛虎’组织收留了我...”

“嗯，不错，跟我们的情报一致，你继续说。”

小志向来不喜自己说话时被人打断，但无可奈何的他只能瞪审讯者一眼，“组织给了我家人一样的关怀，然后我就在组织里工作，直到现在...不，也许是几天前，不慎落入你们的圈套之前。”

“简明扼要，不过这的确是你的人生轨迹。”说着，审讯者用笔在文件上做了几个记号。

呵，看来你们比我还清楚我的人生轨迹是什么。小志腹诽道。

“所以说了这么多，我也给你讲了这么多的道理，你准备做何选择？是与我们合作，还是走上刑场等待死刑宣判？”

......

望着窗外纷扰的建筑群和繁忙的训练场，小志的思绪慢慢回到现实，回到自己如今的同伴身旁。

由于木星基地在上一次的袭击后未再受到卡门协约的侵扰，医院里没有什么病患，所以前来探望的人少得可怜。医院半数的医生和无人机都被派往了星尘带前线，偌大的访客休息区里只有寥寥几人，王海德等人也都躺在长椅上休息，所以四周非常安静，这让小志感到有些不适。

也不知道当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是主力舰编队那么强大，组织也不可能躲过一劫，也许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保下几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他自我安慰道。

11年前的那个春季，是他加入‘猛虎’组织的第23个季度，那时的组织刚刚击败了区域里最大的敌人——卡门协约舰队，几乎掌控了希望星至卡门星的整条贸易网络，高层一度计划彻底击溃卡门协约，建立‘猛虎’海盗之国，与人类联邦分庭抗礼。

而在当时以“冷血、狠戾、单挑之王”著称的小志，已经成为了组织旗下二十大主力团的团长之一，是组织的骨干精英，风头正盛，如果‘猛虎’建国成功必然能成为政府高官，由此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惜时运不济，当时的人类联邦正处在经济大危机之前的繁荣假象中，对外环星域的强大控制力尚存，而新上台的联邦总统急需树立威信，以震慑在外环星域逐渐起势的分离主义。就这样，刚刚击败当时还无比孱弱的卡门协约的‘猛虎’，成为联邦的绝佳目标。

很快，在一次巡访途中，小志率领的主力团遭到人联舰队突袭，自己的座舰被侦察兵团登陆，亲信全部战死，自己则是与多位精英侦察兵大战数百回合后被击败——这成为了他与侦察兵团不解之缘的开始。

后来便是被那位安全局专员审讯，他无奈选择屈服，供述了全部自己所知的‘猛虎’次要基地和骨干成员潜逃地，由此换来了两年劳改和十年联邦安全局雇员的刑罚，并保住了与他一并被捕的数十名‘猛虎’组织成员，避免了死刑的命运。

再后来，当他渐渐适应了劳改营的生活，也逐渐被联邦教化而重新认识世界后，他偶然看到了一则新闻——《军方的果敢行动彻底瓦解了臭名昭著的犯罪集团“猛虎”组织》，并得知了其他所有团长与组织高层皆已死亡，95%的组织成员都被军方击毙，整个‘猛虎’被连根拔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也许我们是罪大恶极，但是‘猛虎’被消灭后，整个卡门星团还有谁能够对抗卡门协约呢？上帝真是热衷于跟人类开玩笑啊。十一年眨眼间流逝，小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视法律道德为粪土的冷血怪物了，但这十一年来命运的轮回却让他感到唏嘘不已。这样一想...其实联邦才是真正地救了我的命，把我改造成了一个正常人...但是这种背叛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

十一年前背叛‘猛虎’，十一年后‘背叛’侦察兵团，两次‘背叛’重叠在一起，让小志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啊！啊...没...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白哥。”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白云海，他苦笑道。

白云海打量了他数秒，轻轻地点头，“我听霍芬森说了，都靠你去跟他们交际，辛苦了。”

“没事，白哥，这是我该做的。”

“哈，太多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了，本来该那家伙分担的，抱歉了。”白云海瞟了一眼王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就跟我说吧，我虽然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但好歹也是...跟心魔战斗的人，也许可以互相交流一下经验。”

小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哈，放心，我没事的，可能只是没怎么休息。最近太忙了，没什么时间。”

“嗯...”

“诶...老白来了？这么快的吗？”王海德从长椅上坐起身，整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不快吧，已经凌晨两点了。”看着他们熟睡的样子，白云海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好...”说罢，王海德栽倒下去，迅速睡着了。

看到他嗜睡的样子，白云海与小志相视一笑，习以为常又有些无可奈何。

“我们也休息吧，虽然这里是医院，但是很暖和，环境也不差的。”说着，白云海已经坐在靠窗的一张长椅上，困意逐渐蔓延全身。

“好，那就在这里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才好继续工作。”小志点了点头，但没有第一时间找一张长椅休息。

“嗯，晚安。”说罢，白云海已经斜躺下，开启闹钟，并闭上了双眼。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