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索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刺耳的声响，与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一道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地面不时传来震动，不知是因为他们所在这艘安全局飞船正在维护，还是因为下方的模块区里，某种未知的机械装置被驱动着。

柔和的灯光和光滑干净的合金墙面与天花板，让小志的双眼得以褪去黑斑。他空洞地注视着四周，打量着那位身着动力装甲，戴着面具的审讯者。

那位自称是联邦安全局特工的审讯者，表现得很有耐心，而他身上的银白色装甲更是让小志产生了错觉，因为远远看上去，他与那些同样呈银白色的墙面近乎完全融合在一起，这个与囚笼无异的房间里，仿佛只有被坚固的铁索和脚链困住的小志自己。

“我...我的选择很简单...但是我想你们应该能猜到...”终于，他开口了。

“哦？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会猜到你的选择呢？”专员放下纸笔，起身来到他身边。

小志瞪着他，不屑地说道，“因为你们一直在监视我，这些墙背后的摄像机也在捕捉我的面部信息...不要以为我不懂，这一套我们也用过。”

“嗯，的确，那我告诉你好了。这是一个半透明的房间，四面都是单向玻璃，都有我们的人看守，他们会随时记录你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分析后告诉我该如何与你交流。”既然他也懂得这一套，专员也就不再拐弯抹角。

“至于我们猜到的嘛...自然是你会选择投降。‘猛虎’组织待你不薄，给了你所谓家的温暖，但是一个犯罪集团终究不是你的家。你已经是中层骨干，肯定懂得‘猛虎’内部的派系争斗和勾心斗角，无论你做何选择都会不可避免地卷入这种纷争里。我猜，你讨厌卷入这样的纷争里，所以你一定会‘自私’一次。”

小志冷眼看着他，良久没有作答。

专员也注视着他，良久后才开口，“看来我猜对了，但是你似乎并不愿意承认这些。没关系，离舰队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试着放下你那些固执的观念...”

“我投降。”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小志所有的力气，他闭上双眼，愧疚地低着头。

“明智的选择。”专员却很平静。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他顿了一下，盯着地面说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们可不可以给我的兄弟们一个机会。”

......

利益是人性的弱点，所谓良心与义气在它面前其实不堪一击，只需要当事者的一次妥协，就如同决堤的黄河一般一泻千里。在活下去与报答组织的恩情之间，小志最终还是选择了苟活，即便这样做自己可能会背负一生的不安，即便这样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变成人联的‘走狗’。

不过后来，也许是受到了太多法制和社会道德观念的熏陶，也许是将‘猛虎’归类为罪大恶极的犯罪组织，内部勾心斗角作风不正可以让自己心安，甚至也许，是因为侦察兵团的大家让他真正找到了家的感觉，他逐渐淡忘了那份恩情，淡忘了组织给予他的所有，转而将国防军、联邦的好铭记于心。

白哥也许知道点什么，所以才特地来问我...‘远行’号之事因我而起，我的责任最大，可能只有拼死杀敌才能告慰英灵。收回视线，小志下定了决心，将继续待在侦察兵团里，化自责为力量，努力杀敌以偿还自己的罪孽。

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这样想着，他平躺在长椅上，启动了闹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克莱恩睁开双眼，扫视着雪坡下方的帐篷，以及像他一样直接倒在雪地里睡着的许多雪地突击团士兵。风雪依旧呼啸着，周围的能见度依然低于10米，但好在士兵们在睡觉前垒起了高高的雪墙，冰雪不至于堆积在一起，在全团熟睡之时将他们活埋了。

但即便这样，克莱恩身上还是堆了一层厚实的雪，不过这并不会妨碍已经养足了精气神的他。

真舒服...没想到外面这么低的温度，动力装甲还能保持温暖，这新型号的性能确实是很强大啊。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抖落全身上下的雪花。

一个个睡得真香，但是怎么没有一个人爬得比我高呢。环视了一圈周围，他发现所有帐篷与士兵都在下侧雪坡，而连接山顶方向的那一侧却只有雪堆和寥寥几个哨兵的身影。真是懒得不行，最后这点路都不愿意爬上来。

轰轰轰...

突然，一阵源自某种物体撞击山脉的闷响掠过天空，并伴随着雪地的轻微震动传来，引起了克莱恩的警觉。拥有丰富雪地作战经验的他，很快便听音辩位，在剧烈的暴风雪中，确定了巨响的大致来源——山顶方向或是山脊线的另一侧。

“集合，集合！战斗预警，全体集合！”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果断开启了全频道警报，唤醒雪地突击团全员，“都起来了！卡门协约可能已经在山脉附近展开登陆了，全部起来准备战斗！”

虽然全身肌肉还残存着强烈的不适与酸痛感，虽然惰性依旧束缚着他们的神经，这群驻军精锐还是强忍着不适，在动力装甲的帮助下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回到自己的小组，并收好帐篷等待克莱恩的进一步指令。

每一个人都拖着疲惫的身躯，通讯频道一片寂静，只有刺耳的警报声反复回荡，看来大家还未从熟睡中完全苏醒过来。

“都清醒一下，别以为这里是训练场，可以让你们休息到早上。卡门协约就在山顶上面，随时可能下来攻击我们，都打起精神来，准备上阵杀敌了！”看着他们萎靡的样子，克莱恩鼓舞道。

“是...”几位组长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就几个活人吗？其他人都在干什么呢？”他理解他们的劳累，毕竟绝壁山脉是世人公认的第一险山，但这个样子的部队是无法登上高峰并继续作战的。

“是。”这下声音洪亮多了，但他还是不太满意。

“雪地精英就是这个熊样子吗？爬一个雪山就累得不像话了？要是再有谁不喊，我就没收他的食物配给，滚去吃雪去吧。”他怒吼道。

“是！雪地突击团必胜！”全员齐声高喊，众人都为之一振——动力装甲能够阻挡声音的传播，所以他们的呼喊不会引发雪崩等极端灾害。

“没错，我们必胜，希望星必胜！这是我们的星球，让该死的卡门协约滚回他们的老家！”激昂的呐喊后，克莱恩转身指着山顶的方向，“不远了，兄弟们，胜利就在前方，让我们前进！”说罢，他迈开腿，迎着风雪向山顶攀登。

“2组前进！”

“5组的都给我跟上。”

“7组的别着急，整队跟在大部队后面。”

通讯频道喧闹了起来，组长们开始下达各自的作战命令，而士兵们则是紧锣密鼓地完成着各自组长分配的工作，原本聚在一起的部队很快转变为长蛇状，沿着高耸的雪山坡一路向上，消失在风雪之中。

“这里是西侧突击群，我们距离山顶还有4公里的距离...我们发现有疑似卡门协约军舰登陆迹象，请司令部...请司令部立即展开调查，完毕。”途中，克莱恩向总部汇报了自己监测到的最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