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表舅,不能见死不救。
刘树义快步走向王伯当的住处,却发现王伯当不在,一问之下,才知是跟单雄信他们出去捉野兔了。
铁纲靖笑骂道:“好家伙,捉野兔这么有趣的事情也不带上我。”
刘树义没有理会,骑上乌骓马出寨去找。
路上铁纲靖问他:“你这个表舅是什么来头?怎么翟大哥他们见到他就要杀?”
刘树义道:“他来头可不小,是蒲山公李密,曾祖父李弼与世民兄的曾祖父李虎、文皇帝老丈人独孤信同为北魏八大上柱国。若从李弼开始算,到我表舅这一代,算是四世三公,属于名望极高的贵族。”
听到李密这个名字,铁纲靖倒吸一口冷气,完了,那个要把瓦岗军带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李密终于来了。
在小说和电视剧中出现的人物中,铁纲靖对李密是极为厌恶。
此人浑身官僚气息,自大无耻,不讲义气,好色无厌,垂涎萧后美色。他竟然为了萧后一人,将整座洛阳城拱手相让给王世充,搞得瓦岗将士离心,最终导致瓦岗义军分崩离析走向失败。
铁纲靖没想到刘树义还有一门这样无耻的亲戚,问道:“他真是你表舅?”
提起李密,刘树义脸上颇为自得,仿佛自己脸上有光,得瑟道:“这还有假?他是我母亲的表弟,当然就是我表舅。放心,以他四世三公的家世,不会辱没铁大哥你那‘全国万万百姓安居乐业计划总工程师兼总执行师’的身份。”
他以为铁纲靖跟他一样好面子,根本不明白铁纲靖的心思。
这个捏造的官职,铁纲靖自己都快忘记了,没想到刘树义倒记得如此清楚。
但他此刻心思聚焦在李密身上,冷笑道:“李密不过是一个历史罪人,我可不想跟他扯上半点关系。这种无耻又好色的小人救他做什么?还不如让他死在铁牛兄弟的板斧下,免得将来毁了瓦岗军。”
刘树义大惊,道:“铁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表舅,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曾因‘牛角挂书’受到越国公杨素的赏识,只是后来参与杨玄感叛乱失败,这几年一直在逃亡。他是一个非常有谋略的人,非一般人可比,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想不到李密这种无耻好色的小人,还为中华成语文化贡献了“牛角挂书”这一条成语。
但铁纲靖一心为瓦岗着想,道:“瓦岗军就是因为他而毁灭,绝不能留他。即使不杀他,也要把他驱逐出瓦岗寨。”
刘树义很奇怪,铁纲靖从未见过李密,怎么会对李密形成这样的印象?但他很快醒悟过来,问道:“铁大哥,你是看了小说和电视剧,才认为李密是一个无耻、好色之人吧?”
被刘树义一语道破,但铁纲靖丝毫不觉得脸红,梗着脖子道:“是又怎样?反正瓦岗军毁在李密手中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绝不能留下来。”
刘树义好言劝道:“铁大哥,你看我表舅哪里长得像一个无耻好色制图?他是一个雄才大略、心怀天下之人。你看他儒雅中带着野性,慈悲中带着霸气,沧桑中带着纯真,豪气中带着杀气,是一个天下罕有的豪杰之士。”
铁纲靖冷笑道:“你这马屁拍得不错,等一下当着李密的面说更好,在这说,他又听不见,岂不是浪费你的一番用心?”
刘树义脸色一红,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铁纲靖冷眼看着刘树义,道:“此人自恃身份高贵,是一个自大之人,绝不肯甘居人下,留下来必将引起瓦岗将士矛盾重重,最终走向分崩离析。”
刘树义道:“铁大哥,我明白你对我表舅的偏见,但是能否请你暂时保持中立,不要被小说、电视剧所影响,等你熟悉我表舅之后,你再对他进行评价也不迟。”
铁纲靖拼命摇头,道:“不行,等到他扎下根来就晚了,赶不走了,绝不能让他成为瓦岗终结者。”
“怎么会,有翟大哥、贾道长、徐大哥、单大哥等瓦岗元老,若是我表舅真做了不利于瓦岗寨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刘树义是费尽心思想说服铁纲靖。
“怕就怕此人巧言令色、玩弄权术、收买人心,到时贾道长他们都被他蒙蔽了。”经过小说和电视剧熏陶的铁纲靖,对这类套路太清楚了。
刘树义发现怎么也说服不了铁纲靖,无奈道:“铁大哥,你这‘杠精之神’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我不跟你杠了,到时自有伯当大哥去说服翟大哥他们。”
骑着乌骓马在瓦岗寨奔驰了一阵,终于找到了王伯当。
为了不让王伯当当李密的说客,铁纲靖发狠了,抢先紧闭嘴唇,不让刘树义开口说话。
把刘树义急得,“唔唔唔”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王伯当看着奇怪,问道:“刘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在铁纲靖搞鬼下,刘树义是有苦说不出,“唔唔唔”几声后,只能打手势示意自己说不出话,然后拉着王伯当回寨。
王伯当见他神色焦急,料想有急事,不敢停留,野兔也不打了,骑上马跟着刘树义疾驰回寨。单雄信几个见此,也失去了打野兔的兴致,跟随回寨。
由于铁纲靖紧闭双唇,刘树义没办法向王伯当述说怎么回事,只能带他去地牢见李密。
李密向来自负,自诩才能与谋略不输于天下任何人,可惜时运不济,屡屡受挫。
自从杨玄感叛乱之后,他一直处于逃亡之路,曾投靠平原贼帅郝孝德,被无礼轻视。如今前来归附翟让,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他,心中郁郁不得志,不禁吟诗一首:
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此夕穷途士,郁陶伤寸心。
野平葭苇合,村荒藜藿深。眺听良多感,徙倚独沾襟。
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
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
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好诗!”王伯当走入地牢,夸道:“李兄才高八斗,胸中抱负及心中抑郁不得志均在此诗中。”
铁纲靖除了勉强听懂后面两句,前面那些掉书袋的诗句基本听不懂。
凡是听不懂的诗都是好诗,这是他评判古诗的一个标准。
这些贵族世家子弟,除了人均兵法家,还是人均诗人,从李世民到李密,个个做得一手好诗。
不过铁纲靖反倒是更喜欢自己的打油诗,浅显易懂,多好。
就如那些脍炙人口的诗句,从“大漠孤烟直”到“安得广厦千万间”,从“黄河之水天上来”到“飞流直下三千尺”,哪一句不是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当然不是说好诗是打油诗,而是说好诗一定是易读、易懂,轻易让人意会,却又有一种不可言传的绵绵无尽之快感、韵味。
铁纲靖听完李密的诗歌,一句也没记住。因为他只是一个搬砖工,连文言文都不太懂,更别说引经据典的古诗了。
李密见到王伯当,宛若见到了救星,叫道:“伯当兄弟,救我!”
王伯当安慰道:“李兄,你尽管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瓦岗寨亟需你这等雄才伟略的人才,为壮大瓦岗寨做出贡献。”
原来当年李密逃亡路途中曾于王伯当相交,两人说话投机,性格相契,引为知交。尤其是王伯当,更是对李密的才华及谋略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李密的引导下,才有了胸怀天下的大志。
李密来投瓦岗寨,一则是因为瓦岗军实力雄厚,战术素养高,不像其他地方的贼帅,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汇聚在一起。二则是瓦岗寨有王伯当这个知交好友,他到这里来,至少不会是孤立无援。
而刘树义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惊喜,终究是表亲,没理由不和他站在一边。
听到王伯当打包票的话,他希望这次能迎来天光。
李密喜极而泣,道:“多谢伯当兄弟,我此次是生是死,就全倚仗你了。”
王伯当拍了拍李密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对两个士兵喝道:“是哪位首领让你们抓李公的?”
其中一个士兵回道:“回王首领,我们是奉了寨主的命令。”
“当时在场的有哪几位首领?”王伯当细问当时情况。
但那个士兵回道:“回王首领,具体我们不清楚,我们是在殿外接手的。”
还是李密这个当事人了解情况,道:“伯当兄弟,当时除了翟寨主,还有其兄长翟弘、王儒信、周文举几位首领。”
王伯当点头沉吟道:“那就有点棘手,我去找其他几位首领。”
李密道:“辛苦伯当兄弟了。”
“李兄,你就放宽心等我好消息。”王伯当转头对两个士兵道:“你们给我好生服侍李公,稍有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那两名士兵道:“王首领,你尽管放心,我们会小心照料的。”
王伯当毕竟是瓦岗寨的创始元老,无论资历还是威望都要高于刘树义,因而两个士兵乖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