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大院，一栋独居的二层小楼。

门外台阶下，过道两侧二十几公分高的铸铁围栏前面堆着冒尖积雪。

宋雅拿钥匙打开房门后，在玄关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发现父亲坐在沙发上，还没睡。怪不得刚才在外面看到客厅的灯是开着的。

看着携带寒气回到家里的女儿，宋父抬眼看了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还不到八点半。那个小子还算懂事。要不然，哼……

“回来了。”

“嗯。”

“快去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然后我们谈谈。”

“嗯，好的，爸爸。”

看着女儿高挑的背影，宋父有些感慨和心酸，怪不得已经有猪要拱进家门了，原来女儿长大了。

女儿在父亲的眼里永远都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希望她们能快快的长大，可又很害怕她们长大。

因为女儿长大了，就成人家的了。

她们喜欢依靠的肩膀从爸爸身上挪到了别人的身上。

做父亲的希望将来能有个人接替自己保护女儿爱护女儿。

可又害怕和拒绝这个人的出现。

当这个人真正出现的时候，拒绝就会转变成为愤怒。

这大概是所有父亲的共性。

现在的宋父就是这种状态。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个叫苏元的臭小子揪到自己面前，狠狠地揍他一顿，然后恶狠狠地警告他，你TM离我女儿远点。

从酒店回来之后，宋父就一直坐在沙发上。

之前听秘书赵光那一番话之后，他只是怀疑。

等他见到苏元，并且在酒桌上经过短暂的交流以及女儿异于平日里的表现之后，他确信了。当年的小丫头长大了，懂得恋爱了。

凭良心话说，那个苏元的确有让女孩喜欢的本钱。很优秀。比大多数男孩都优秀。

无论气质，谈吐和学习方面，都很出色。尤其是见识方面，更要比一般的男孩子成熟。

虽然家庭方面差了些，但他宋致远不在乎这个。

可问题是，现在考虑这个问题太早了些啊！

哪怕他们上了大学以后也好啊。

到时候双方家长见见面，交流交流，谈谈。

可……TM的才上高一啊！

宋父心里憋着火呢。可这股火不能冲女儿发。

没人知道他独自抚养女儿长大，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辛苦。

单身父亲带女儿，比单身母亲带女儿要难的多得多。

尤其是到了青春期以后，女孩子方方面面的变化非常大，有些事情做父亲的不方便问，女儿也羞于开口。

好不容易撑过这个关口，结果一个小王八蛋出现了，要来拱他最珍爱的那颗水灵灵的小白菜了。

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想一想，高中三年，女儿孤身在外，有个人帮着他照顾自小就乖巧懂事的女儿也是个好事。

可问题是……唉……他怕出事啊！

所以，他决定今夜要敞开心扉地跟女儿好好谈一谈。

宋雅心思细腻，聪慧懂事，猜到了父亲等下可能会跟她谈些什么事情，所以有些紧张，忐忑不安。

洗完澡出来，吹干了头发，穿着一套粉色纯棉的兔宝宝睡衣，跻拉着粉色的兔头拖鞋，抱着那只半米来高的棕色小熊走到父亲对面的淡黄色真皮沙发上坐下。柔软的沙发坐面凹陷下去。

黑亮柔顺散发着飘柔洗发液清爽香味的发丝垂落脸颊，随意地披散着，精致娇嫩的脸蛋散发着浴后的粉红，圆润小巧的下巴抵着毛茸茸的棕熊玩偶的脑袋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喜爱的小棕熊。并拢的双腿歪向一侧，裤脚下露出光洁莹白的脚踝，坐在那里，也不吱声。

黑发如瀑，洗完澡的宋雅肌肤赛雪，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整个人精致到骨子里，美到骨子里。浑身上下找不到半点瑕疵。

看着美丽清秀，明艳动人的女儿，宋父叹息，这个女儿气质外貌像她母亲。性格方面却遗传了自己。

父女相对着沉默了几分钟，宋父轻咳了一声，“嗯……晚饭吃饱了么？”

“嗯。”声音小的像是小猫呢喃。

下巴又往绒毛里面挤了挤。下半张美丽动人的小脸儿都快埋进去了。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一下，又扑闪一下。

宋父很纠结，斟酌着措辞，只是想跟女儿谈谈，这咋比开常委会还难呢。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那个……嗯……咳，嗯，苏元呐，小伙子不错。”

只见一片红晕从脖子开始往上延伸，很快，宋雅的脸就红透了，咬着嘴唇，不知该怎么接父亲的话。心脏扑通扑通乱蹦乱跳，像藏了一万只小鹿，整个人都谎慌的，但又甜丝丝的。

“你跟我说说他的事情吧，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雅悄悄抬头，偷瞄了父亲一眼，发现父亲没有黑脸，心里松口气，然后开始如实叙述她跟苏元之间发生的事情，就连为了她放弃辽北中等师范的术科考试在课堂上当众表白的事情也讲了。

讲的很详细，如何考上清湖三中，那幅震撼的《梦中的芭蕾》，那首《成都》，圣诞节为了她弄得圣诞树，篝火晚会和《一九九五年的第一场雪》《西海情歌》，讲的很投入，很深情，此时的她忘记了眼前坐着的是自己的父亲，而只是一个听她讲述自己和一个男孩之间的故事，一个她感情之路的倾听者。

宋父的心情也随着女儿的讲述此起彼伏，他是过来人，也有过难忘的高中阶段，他懂得一个如此惊才绝艳的男孩会是何等的惹人注目和吸引女孩。怪不得自家女儿会沦陷，实在是那头猪太厉害了，挡不住啊！

此时的宋父也想开了，不支持，不反对，必要的事情该提醒提醒。

“宋雅，当初我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雅致婉约，知礼懂礼，年龄到了，有些感情的事情躲不开也逃不掉，这一点爸爸很理解你，但是有些事情你一定要把握分寸，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要拿捏得住，你明白吗？”

宋雅抬头看着爸爸，点头道：“我明白的，谢谢爸爸。”

宋父温和地笑道：“你们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爸爸希望你们将来能一起走进清大或者北大，到那个时候，爸爸就给放飞你们，让你们自由自在的在这个世界上翱翔。”

宋雅眼睛红了，抛掉了怀里的小棕熊，扑到宋父的怀里，搂着父亲的脖子，“爸爸，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永远爱您。”

宋父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宠溺地开玩笑道：“如果我是封建的老顽固，棒打鸳鸯，你是不是会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爸爸，会永远不原谅我呀？”

“爸……”娇甜地尾音儿，宋雅羞涩娇憨地扑在父亲怀里撒娇，布满红晕的俏丽脸蛋犹自沾着晶莹地泪珠儿。

拥有这样的爸爸，宋雅感动无比的幸福和感动。

……

连续阴了几天，今天终于放晴了。

冬季的天，特别蓝，蓝得特别干净。

放寒假了，街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好多年轻的面孔，或许稚嫩，或许褪去青涩变得更加成熟。

在外面上学的人跟许久不见的老同学或者友人们在一起逛街，感叹家乡这座小城实在是太小了，见过外面更广阔的那片天地，再回来看到自己的家乡，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出去的人不想回来，因为会觉得这座小小的县城就是个困水浅滩，生活在这里，迟早会变成一条死鱼，会窒息，看不到任何希望。

家乡，是难忘的情结。

喜欢，但不会永远呆在这个地方。

这年月，娱乐业还没有那么发达，那么多姿多彩，没有那么多的选择性。

台球厅，录像厅，舞厅，老式的游戏厅，就已经是很多年轻人打发时间的地方了。

唐家兄弟和石头约苏元出去打台球，但被他拒绝了。没时间，抽不出空，他很忙。

他在查阅资料，桌上堆着厚厚一摞报纸和经刊杂志，没有网络，没有Baidu，没有Google，想查阅一些用得上的资料实在是太费劲了。

他揉揉太阳穴，来到床边靠着摞起来的被子，双手托着后脑勺躺着，看着天花板默默地思忖。

昨天晚上，他从电视上看到了一则关于市领导视察清湖市第一百货商场，召开座谈会商讨如何进一步提高企业良善经营的消息。

看到这则新闻，他心动了。觉得这是一个契机。

当初成立青元公司的时候，其实他心里就有一个隐藏的想法，等赚钱了，开一家超级连锁超市。

当Taobao之类的网购横行天下之前，零售业就是最赚钱的行业之一。而且足足有近二十年的发展机遇。如果错过这场掠夺财富的饕餮盛宴，苏元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清湖市第一百货商场就是他瞄准的目标。

在梦中前世里，类似于清湖市第一百货商场这样的国企在经历了历史上几次起伏之后，九十年代就出现了了不同程度的停滞。

国营百货商场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相当重要，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人们的平时日常吃穿用都能在这里解决，上至各种当时结婚常备的电视冰箱洗衣机等大件，小到针头线脑，一应俱全，还能见到诸如照相纸，显影粉，定影粉，染色剂等轻工业商品，后期的数码时代到来之后，个人洗印照片已经属于专业领域内的奢侈行为，但在当时的环境里还可以随处见到胶卷和冲印材料在卖。

每逢新人们选购结婚用品时，国营百货商场里就人头攒动，俨然是个大日子，纺织品，暖瓶，脸盆等日用品，比如双卡录音机，磁带，半导体等都明码标价。

当时的红火，与后期企改给人们造成的冲击相当大，很多商场职工下岗之后，十几年的工龄，最后只给了几千块钱，连养老保险金都缴不起。

苏元决定这个时候动用私营资本插手企业改制，虽然提前了一年，但上面已经有了相关的文件指示精神，除此之外，等到明年大量私人资本涌入的时候，他这条小鱼在汹涌而至的怒海狂涛里根本就翻不起浪花来，所以抢占先机是极为重要的。时不我待啊！

青元公司这大半年多以来，依靠爱立信398的红火销售，公司账面上已经有了一笔可观的资金储备。动清湖第一百货商场，就算资金储备不够，还可以向银行抵押贷款。对于有发展前景的公司，相信银行方面也是很乐意合作的。

他想想就兴奋，可在家里闭门造车的靠着报纸刊物查阅资料不行，必须得实地进行考察，掌握第一手资料以后，再挥刀斩将。

他兴奋地坐起来，拨通了蓝青的手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边的蓝青被他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随后也兴奋起来了，小女孩似的在电话里唧唧喳喳，觉得好刺激好刺激。数字中文手机的销售情况虽然不错，还在呈现上涨趋势，但总有些千篇一律了，缺少挑战性，另外开辟一片战场，正符合蓝青的本意，她就是这种性格的人，富有激情，渴望更刺激的生活，更大的挑战。

当即告诉苏元，先不用急着过去，等她先调查之后，再通知他过去商量战略展开，排兵布阵，攻城掠地等一系列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