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青那边怎么去调查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那些调查得来的资料情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心里有底，他才能往细了琢磨下一步该如何出手。

就这样过了几天，五天后，一个电话打进苏元的手机，赵成辉来南山了。

这位老兵转业的黑脸汉子目前是青元公司的一员干将。市场部在他的带领下逐渐成为精锐团队。

他的到来，让苏元很兴奋，肯定是带来了好消息，否则的话，有些事情在电话里商讨一下就行了，没必要亲自跑一趟，作为青元公司市场部经理，他也是个大忙人。前一阵子跟蓝青通电话的时候曾经提过一次，老赵正筹备着结婚呢。

处了十年的女朋友，在市医院工作，因为老赵家里是农村的，在城里买不起房子，老丈人家一直不待见他，老赵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所以婚事是一拖再拖，这半年多以来，老赵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在市区弄一套房子了，已经拖了十年的婚事终于提上了日程。据说拿到房本的那天，老赵和他女朋友抱头痛哭。一个八尺高的汉子，曾经在部队立过功流过血的男人，被现实逼迫的很无奈。

在车站接到了穿着黄绿迷彩冬季作训服的赵成辉，还是初见的那张熟悉的黑脸，但眼神锐利了许多，半年多来的商场拼搏，他身上已经有了些商人的品质，不过很内敛。平常人感觉不出来，只有对他熟悉的人才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细微的变化。

“赵大哥，辛苦了。”苏元热情地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赵成辉爽朗地笑着道：“不敢，小苏总，好久不见。”

苏元连连摆手，“别介，你可千万别这么称呼，我会觉得整个人都在飘。”

赵成辉哈哈笑道：“应该飘的，就算飞起来也正常。”

别看苏元年纪小，年龄比他大了一轮多的赵成辉却不敢小看这位小老板。看似交谈随意，其实他心里很敬重苏元。军人佩服强者，苏元在赵成辉眼里就是强者，没有眼前这位小苏总，就没有青元公司，也就没有数字中文手机在北方这大片市场的销售火爆。好多与青元公司合作的二级代理商和经销商们都知道发展势头强劲的青元公司除了那位大学期间就出来创业、年轻漂亮的蓝总之外，还有一位神秘的老总，而那位老总才是青元公司真正的决策人。

赵成辉跟苏元并肩走下出站口前面的水泥平台，下台阶的时候边走边道：“苏总，你要的东西都在我包里，找个地方把这些资料交给你，得到你的指示之后我还得赶回清湖。”

苏元眉头微皱，“这么急？”

赵成辉点头，“我那边还一堆事儿呢，这次来南山向你当面请示，也是挤出来的时间。”

苏元想了想，“那好吧，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一家站前旅店。”

车站附近有很多站前小旅店，临时打个过站，也就几块钱。

条件简陋，但卫生条件还可以。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旅店，开了房间后，赵成辉就迫不及待地从冻得有些发硬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资料，全是关于清湖第一百货商场的，很详细。

苏元拿着这些入手还透着冰冷凉意的打印资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认真观阅。

赵成辉坐在床上，安静地等待着。

半个多小时以后，苏元把资料放在床头柜上，弯曲的手指在上面叩打着。

又思忖了能有十多分钟，苏元道：“赵大哥，有几个事情你记一下。”

“好的。”赵成辉急忙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拧开笔帽等待记录。小苏总的指示，就是公司的重大决策，关系到接下来的战略布局，他必须慎重对待。

“想办法接触一下市里主管经济方面的领导，弄清楚他们对待第一百货商场的真正态度。市里对这样的仅能勉强维持经营的国企有什么样的政策指导，国家对经济效益高、技术含量高、有发展前景、能带动城市产品结构调整的私人企业会不会优先予以扶持。接触商场的领导层，想办法搞清楚他们的年度销售额、实现利税、银行信用等级、每季度的产品销售率和资金利税率。另外，还要打探一下商场员工的工资收入情况。做这些事情的同时，抽调公司精干人员筹组谈判小组待命。就这些，都记好了么？”

“嗯，放心吧苏总，都记好了。”赵成辉看着眼前这张年轻清俊的脸孔愈加地叹服，同时心里也愈加的恭敬。

“嗯，那就先这样吧，这些资料我带回去多翻看几遍，有什么新的想法再通知你们。”

“好的。”赵成辉把笔记本揣回外套里面的兜里，慎重地拍了拍，然后拉好拉锁，拿起床上的黑色皮包，站起来道：“苏总，那我就不多呆了，去买车票，即刻返回清湖。”

苏元也站起来，“不用这么急，最起码得先吃了午饭吧？”

赵成辉笑着道：“不了，心里装着事儿，没胃口。”

两人离开旅店，去售票口买了返程车票，还需等上一个半小时左右。

现在还不到上午九点，即便心里急切，也不能马上走的赵成辉说他在南山还有个早年一个连队的战友，趁着一个来小时的时间去他那里看看，谢绝了苏元的陪同。

在站前与赵成辉分手后，给蓝青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件事情，也把交代给赵成辉的事情跟蓝青提了一下，蓝青告诉苏元，等赵成辉回去之后，他们马上开会研讨这个事情。随着事情的进展情况，她会随时通知苏元。

这个时候的苏元还没注意到，他在站前用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引起了周围一阵阵侧目。

这年头使手机的人很少，一个少年用上目前市场上最热门的爱立信手机，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不小心就出了个风头。这不符合他低调的标准，也不想惹人瞩目，把手机揣兜里急匆匆地走了。

离开车站后，他在街上随便逛游，走到了中央大街。

今天是十九号，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他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给家里买点啥年货。

年货这些东西不是一次性买齐的，而是有时间逛街的时候就买点，一点点的存着，这样才有过年的意思。

他站在中央大街第二综合商场门口的一个卖筷子碗碟等日用品的摊子前，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站着四个女孩，是宋雅和三个女生，两个看起来面熟，是原来在子弟中学的老同学，宋雅初中时候的好朋友，另外那个身材娇小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不认识。女孩们白嫩嫩的脸蛋都冻得红扑扑，像涂抹一层淡淡的胭脂。

宋雅穿着从清湖回来的时候那件白色羽绒服，白色澳毛的绒线帽子，淡蓝色牛仔裤，包裹着浑圆修长的双腿，蓝白相间的雪地靴。清澈的大眼睛里有些恰逢碰面的那种小惊喜，明亮而洋溢着光彩，一如夏日黎明亮起的那一抹最耀眼的晨曦。

苏元迎上去，微笑着打招呼，“嗨，你们好，这么巧，你们也出来逛街呀？”

宋雅嗯了一声，也微笑道：“我想买点宣纸和毛笔，假期没事的时候练练字，就让雅丽和晨晨陪我出来了，小雨想买一本关于水粉画方面的书，等下还要去书店看看，你怎么自己呀？海波和石头呢？”

“他们俩打台球去了，我没兴趣，就出来随便走走。宣纸和毛笔你别买了，交给我来办，这方面我比你懂，水粉画方面的书嘛，哦，是哪方面，静物还是风景啊？”

宋雅清眸眨动，转头看着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小雨，你告诉他，让他帮你买。”

被叫做小雨的女孩长得很文静，明显不善于跟男孩子打交道，所以当苏元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她有些紧张，小脸蛋唰地就红透了，声音怯怯的，“是有关水粉静物方面的，麻烦你了。”

“没事的，买好了以后我通知宋雅，到时候你到她那里去取就好了。”又对宋雅道：“你喜欢谁的字？颜欧柳赵四大家还是汉隶碑帖？”

宋雅摇摇头，“都不是太喜欢，我想学王羲之。我很喜欢《兰亭序》的。”

苏元笑道：“厉害，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先临摹米芾的《苕溪贴》，熟练了之后再临《兰亭序》，那样效果就好多了，当然了，只是我的建议，听不听在你。”

“好吧，听你的。你去书店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一本《苕溪贴》好了。”

“嗯，那就这样，我先走了。下午就帮你们把事情办妥。”随后跟宋雅旁边的女孩们告别，转身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综合商场门口的背影，女孩们才唧唧喳喳起来。

穿着红色中长款棉服，耳朵扣着粉色绒毛耳包，圆脸带着酒窝的林雅丽挽着宋雅致的胳膊道：“苏元变化好大，我都不敢认了。宋雅，我听说苏元也考上清湖三中了，你们两个不会是……”

宋雅的脸唰地红透了，不用解释，羞涩娇美的模样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站在宋雅右侧那个穿着湖蓝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身材高挑，长相清秀的长发女孩叹道：“这简直就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一个男孩为了喜欢的女孩，发生了本质上的蜕变，我觉得放在苏小元和宋小雅身上非常合适。话说……宋小雅，清湖三中可是省重点，里面优秀出色的男孩子肯定很多，你就没发现比苏元更优秀更有吸引力的男孩？”

宋雅清澈美丽的大眼睛里绽放迷人的光彩，淡淡地道：“苏元是最优秀的。”

她身边的两个好朋友齐齐的翻白眼，得，这朵小白花似的俏丫头，彻底沦陷，没救了。

……

夜幕降临，苏妈妈在厨房忙活，传出一股股炒菜的香味。

苏元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羊皮卷》，这是一本引导成功人士的财富启示录，也是写给不平庸者的人生顿悟书。

忽然听到了敲门动静，他出了自己的房间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有些面熟，他恍然想起来，是上午跟宋雅她们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你是……小雨？快进来，有事情进来说，外面冷。”

女孩还是那副娇怯的模样，戴着粉色毛线手套的手指搅在一起，鼓起勇气，直视着苏元，“不了，我说几句话就回去了。”然后女孩认真地对苏元道：“谢谢你，苏元。”

苏元愣了，谢从何来呀？

女孩道：“我考上辽北中等师范美术班了，如果不是你放弃了，我根本就没有机会。不论你是主观放弃，还是客观原因，我都想来跟你说一声谢谢。我的成绩很普通，不像你和宋雅那么聪明，如果这次没考上中师，我连高中都考不上。苏元，你的放弃，让我有了改变人生和命运的机会，谢谢你。”

说完后，女孩就有些慌乱的跑开了，看得出来，她来找苏元道谢，是鼓起很大勇气的。女孩跑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忽然回头冲着还站在门口的苏元大声道：“苏元，祝你和宋雅好好的，一直永远的幸福下去。”

楼道里还残留着女孩余香，这份祝福，让苏元心里暖暖的，他洒然一笑，刚转身要进家门，楼梯上转来两道身影。楼道里灯光暗淡，苏元一时之间没看清楚上楼的两人是谁，直到他们走到近前才看清楚，是自己的父亲和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带着獭帽，身穿灰色的呢子大衣，很有气派。

苏父看到门口的苏元，对身旁的中年人笑着道：“孙局，这是我儿子。”然后对苏元道：“这是你孙叔叔，赶快叫人。”

苏元礼貌道：“孙叔叔好。”

随着听见动静，从厨房里迎出来的母亲热切招呼，把到自家来访的这位孙叔叔让进来以后，苏元去给客人泡茶，拎着暖水瓶倒水的动作忽然僵住了，从厨房里回头看了眼坐在客厅沙发上跟父亲谈笑风生的那位孙叔叔的侧脸，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难道这位就是孙浣的父亲，那位背景神秘却异常低调的孙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