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已有百岁高龄，走路时必须将全身重量压在拐杖上，然后拖着拐杖缓慢行走。

旁边一堆人没有一个上来扶一把，都跟在他身后慢慢挪动，这一大群蠕动的人，从这扇门里涌出来，和外面的人相对而立。

赵一夜将自己融入孙府的一群里，跟着他们进入这座百年古宅……

孙老换个方向走进这座宅子，脚步明显加快了很多，赵一夜用正常的走路速度完全可以配合上。

和外面的态度有些不同，孙府的人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什么感觉，没有表现出任何热情或是冷淡。仅仅把他们当成最普通的客人来招待。

赵一夜没有选择食用孙府的饭菜，这座古宅的光线很充足，没有什么诡异的氛围。

孙老家人丁不旺，他单传一个儿子，但这个孙少爷却是在七十多岁才有了一个女儿，是求神拜佛得来的奇迹。

小女孩今年刚过十岁，看着古灵精怪，天真无邪，初一进来，她就围着他们两个转。

那女孩显然对这个小的兴趣也很足，时不时回答几个她提出的问题，两人很快打成一片……

赵一夜根本没问过跟他一起进来女孩的名字，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主动叫，没有这个必要。

小女孩叫含玉，是全府上下都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自然是没人敢欺侮她一分。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女孩却有难得的善良，为人处世非常温和，没有一点被宠坏的迹象。

只不过，她可能根本就没出过孙府，话里话外总是透露着一种不染世事的单纯。

“你们从外面来，那外面是什么样子呢？”

女孩对她层出不穷的问题也有些头疼，但看着她那双闪烁的大眼睛，不忍拒绝。

“外面其实和里面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地方大一点，会说话的人多一点而已。”

“那外面到底有多少会说话的人呢？有多大呢？”

“……”女孩现在是真的有些头大，“我又不是百科全书，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听了女孩低声的抱怨，赵一夜对她的了解又增加了一条。她知道什么是百科全书，要么是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要么是见过外来的人。

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不过他不相信之前的“客人们”都是被好好招待，然后送出去的。

目前除了孙府，他们还有两条线索，一条是棺材铺，一条是何老四。

如果何老四永远留在了这里，那很容易就可以在这座城里找到他，从而确定现在的情况。

在征得孙老同意后，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引他们去偏院的客房休息……

……

周清泰进入这座城时，长街上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会说话的东西，只有风吹着店铺外的幡哗哗作响。

女孩撇了撇嘴：“喏，这就是你要找的那座城，这里一直是这样的，一个活物都没见过。”

他在城里四处走了走，没有什么人类的骸骨，米铺里的米全都变成灰黑色不明物体，大多数东西都腐朽成灰烬……

这是一座腐朽之城，所有的美丽繁荣都失去了颜色，变成一堆历史的尘埃。

与何老四描写的那座城简直是天壤之别，时间过去太久了，除了那些古建筑和青石路，没有什么能支撑这么久。

可这里没有任何人类生活过的痕迹，难不成曾经的那些人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吗……

他偷偷看了几眼身边的女孩，这个女孩自称叫小杏儿，自小在这里长大，和苏婆婆相依为命。

周清泰很聪明，这种境遇下，他必须把自己的疑惑都埋在心里，为什么那个躺在床上的赵一夜，身上没有一夜书。

据他所知，这本书赵一夜是从来不离身的，至少不会让它离开自己的思维记忆里……但他找了半天没找到。

他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女孩又是什么时候混过来的？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他喘不过气，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真正进入这种计划外的境遇，他依旧是手足无措。更别提那个不靠谱的牵头人，唯一的计划是“随机应变”。

周清泰选择先去记忆中何老四的地方看看，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不一样的线索。

根据何老四的自述，他住在三条街外的一条巷子里，是个很雅致的院落。

周清泰直奔目的地，果然在幽静的巷子里找到这座小院。小院里青石流水，的确布置的很雅致。

只是东边的客房内，静静躺着一具黑色的人类骸骨。从表面上看，这个人没受过伤，身边也没有挣扎留下的痕迹。他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或许嘴角还带着什么幸福的笑容之类，周清泰感觉自己的脑子在不受控制胡思乱想。

他现在的精神保持高度紧张，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过度反应，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小杏儿一路上都只是安静跟在他身后，不发出任何声响。周清泰甚至有一种错觉，她和这座城是没有区别的，都是一片死寂。

明明是一个青春期的活泼少女，但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僵硬，像是有人强行把这些表情画在她脸上，成为一张抹不掉的面具。

但他手里的符咒应该是完全失效了，没有一丁点反应，也没起任何作用。

苏婆婆说过，那对年轻情侣是孤魂野鬼，他们待在外围就是为了吸引陌生人，然后把陌生人变成他们自己的给养。

周清泰却说不出到底是那对鬼情侣可怕，还是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可怕……

“天快黑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当做落脚之地，度过这个漫漫长夜。”

女孩突然出声吓得他浑身一哆嗦，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刚刚天亮没多久吗？”

女孩很不耐烦，似乎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嘴里一直重复念叨着，要赶紧找个地方过夜……

周清泰咽了口口水，这件事的决定权现在交到了他手里，有一种盲猜的感觉。

他宁愿和这具县城里唯一的人类骸骨过一夜，也不愿意随便待在另一个没有同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