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铭果然没什么心情继续对戏，宣布今天暂时休息后就率先离开了会议室。季欹和江芷语端坐着，等待其他人都走后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还没等江芷语吩咐李巧然先回房间，对方就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一脸了然地笑着跟她说：“我懂我懂。”

江芷语：“……”你懂个P啊。

她忍住骂脏话的冲动，在李巧然转身离开后跟着季欹去了单人休息室。

季欹开门见山地问：“你觉得是苏雅兰让姜美玲把希雯推下去的？”

江芷语点点头，说：“我只是怀疑。”

季欹双手环抱在胸前，倚在化妆桌的边缘，“原因呢？”

江芷语垂下眼，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从一开始就很怪，要排这场戏也是她提议的，她有种很想与我竞争的感觉。在拍摄之前，她多次把姜美玲拉到一边低声说话，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告诉她一些演戏时的注意事项。”

季欹提出其中的疑点：“如果她是针对你，为什么对李希雯下手？”

江芷语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所以想问一下你。”

季欹挑了下眉，稍稍站直了一些，说：“问我什么？”

江芷语咬着自己的食指指节，有些迟疑。季欹耐心地等着她开口，沉默混在空气里于休息室之中蔓延。

半晌，江芷语说：“我想知道，你要在苏雅兰身上弄清楚的事是什么？”

季欹没有回答，只说：“我觉得可能是你想多了。就算新来一个小孩子也害不到你。”

提到这件事后他莫名就快速改了口，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连江芷语这种前影后看了都觉得演技高明，堪比川剧变脸。

她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说：“这就是你不信任我了？”

季欹垂下眼，“我只是觉得现在没有说的必要。”

他这样回答也很古怪。江芷语皱着眉，有些看不懂他。

接着他语气温和下来，带着莫名的安抚的意味：“我会关注她们的，你先别多想。”

江芷语直接问：“那以后你会告诉我吗？”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句话，但就是下意识这么问了出口。季欹愣了愣，轻声说：“也许吧。”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江芷语算不上满意地应了一声。

*

过了几天，他们在缺少一个小演员的情况下正式开拍，江铭没有举办开机前发布会的习惯，大家都没什么废话地往第一个拍摄地点赶。

前两天的戏都和季欹没什么关系，他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导演左手边看其他演员拍戏，导演的右手边是他的姐姐季晴。

过场休息时，江芷语从他身边路过，毫不留情地用力踹了下他的凳子腿，“你倒是挺闲的。”

季欹看她穿着粗跟皮鞋，和冻得有些泛青的小腿，反问：“看样子你的腿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江芷语咬着牙说：“托你的福。”

江铭被他们吵得心烦，把鼻梁上的眼镜框往地上一摔，吼道：“你们能安静点儿吗！”

江芷语和季欹都吓了一跳，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只有旁边的季晴还保持着平静，冷淡地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江芷语扁着嘴收了声，江铭转回头继续去看屏幕上的影像，眼镜在地上没人理会，被来往的工作人员不小心踩碎。

而江铭仿若没看到一样，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

江芷语想起自己与他初见，还以为他是个温和的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正式开拍之后，苏雅兰的演技有了些许提升，对于辛梓的模仿痕迹也没那么重了。江芷语时常能看到她低着头被苏慧叫到一边，苏慧对着她说了什么，她就认真听着，看上去有些怯懦的样子。

江芷语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就会想：是不是苏慧在带过辛梓之后要求太高，给了苏雅兰很大的压力。

她一直观察着苏雅兰平时的举动，没什么异常，也不再有针对她的情况发生，好像就和季欹说的一样，只是她自己想的太多，李希雯摔倒只不过是个偶然事件。

就这样进行了两个星期，有一天江铭在拍完一幕后，突然把江芷语叫到身边。

他神色复杂，季晴就坐在他身边，目光冰冷地射在她身上。江芷语预感不好，问：“导演，什么事……？”

江铭捏着自己的耳朵，似乎在犹豫应该怎么措辞才好，他的膝盖上放着摊开的剧本，上面写写画画、加了很多注释，除了子的主人以外大概没人能看懂。

江铭另一只手卷着剧本纸页的边角，半晌才开口道：“我……我们觉得你现在演的黎离，感觉不太对。”

江铭刚出口三个字，江芷语就明白，这根本就是季晴的意见。她本来还想着这编剧这段时间都没给自己找麻烦，实在过得太平，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

她直接看向季晴，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请问是哪里不对呢？”

江铭刚要拿着剧本跟她解释，季晴就抢先答道：“哪里都不对。”

江芷语：“……”

她倒是很佩服季晴能将这样任性的话说的理直气壮。

但她也不是第一次和编剧吵架，上辈子她有丰富的经验——虽然并不是每次都能吵赢。江芷语直接问：“那您说应该是什么样的吧。”

季晴连剧本都没看，张口就说：“第四幕第三段，黎昕沂给你递茶水的时，你应该笑着接过来说谢谢；第七幕第一段，你在学校里看书的时候，手没有翻书页；第十幕第……”

她列举了一大堆，最后总结性地说道：“你演的黎离，太过阴沉了。”

江芷语先将她说的细节问题一一回应：“我觉得亲人之间真正的亲近，是会省略‘谢谢’、‘抱歉’这样客气的词汇的，而且我当时的确带着谢意勉强笑了；在学校看书，我不是真的在看书，我在想事情，人在想事情的时候却频繁翻书不奇怪吗？……最后，我想问一个问题。”

江铭这次抢在季晴前面说：“你问！”

季晴瞪了他一眼。

江芷语无声地叹了口气，十分真诚地向剧本的原作者、“黎离”这个角色的创作者询问：“您认为，黎离是否有抑郁倾向？”

问完这句话，她打了一个喷嚏，江铭像想要快速结束这个话题一样，连忙问她：“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江芷语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江铭站起身来，作势要扶她，“看样子是发烧了！你先去休息，有问题我们之后再谈！”

他紧接着拉走还处于茫然状态的江芷语，留下季晴一个人坐在原位，垂着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