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梓觉得脖颈间有些痒,像有什么东西在磨蹭一样。
她缓缓睁开眼,卧室内光线昏沉,只有窗帘之间一道光隙。季欹轻轻吻在她的颈侧,辛梓哼了两声,伸手推开他的头。
她下意识“啧”了一声。
季欹低声问:“怎么了。”
辛梓还沉浸在睡意之中,有些起床气,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闭上眼,季欹问她:“不起床吗。”
辛梓没好气地说:“你胡子好扎人啊。”
埋怨的话听见季欹耳中像是撒娇,他轻笑一声,故意握住她的手背,放到自己的下巴处来回摩挲。辛梓抬手想打,被季欹牢牢握住,只好睁眼瞪他。
季欹说:“等会儿就去刮。你吃什么?”
辛梓这才不情不愿地回答道:“……粥。说的好像你会做一样。”
艺人的胃经不起折腾,平日里吃水煮青菜、鸡胸肉,一点盐或者酱油的碰不得,淀粉、糖分更是敬而远之,长此以往,休息日清晨觉得胃腹空荡,也只想吃咸粥。
季欹反驳道:“不会做可以出去买啊。”
辛梓想起他第一次来她家做饭时的场景。
一切自己也无法解释而做出的举动都可以归结为“鬼使神差”。辛梓那天发烧,给经纪人苏慧打了电话请假,起初她意识还清明,能理智交代清楚自己的诉求和状况,让苏慧跟剧组请一天假,之后她会加倍工作补回来。
苏慧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她好好休息,带着一点儿对开机前艺人请假的不满,辛梓察觉到,心生愧疚。
再后来她觉得冷,盖了两层被子也无法缓解;觉得口渴,头晕,翻身都很累。她翻着手机通讯录,想找人帮她带点药。
这几年她独来独往,真正能麻烦的朋友也只有简潼一个,想到她年底还在冲业绩,不忍心打扰。
干脆叫救护车吧——看到季欹的名字前,她这样想过。
如之前所说,鬼使神差地,她拨通了季欹的电话。
第一次没接通,辛梓放弃,想着毕竟对方也是艺人,她刚退出通讯录,打算拨120,季欹的电话就打进来。
少年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说:“喂?您找我?”
话在喉咙里滚了滚,辛梓沉吟片刻,哑着嗓子说:“嗯。”
季欹马上听出不对,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着急的时候连敬语都忘了,辛梓迷迷糊糊地想,后悔把这通电话拨出去的想法一扫而空,她说:“……能不能麻烦你带盒退烧药过来?”
季欹离开话筒,跟他旁边的人说了什么。辛梓以为他要拒绝自己,等了一会儿便想要挂断电话。
在那之前,季欹的声音重新清晰地出现在听筒里:“你在家吗?上次的地址?”
辛梓说:“嗯。”
季欹丝毫没有犹豫,“我现在过去。”
*
季欹不会做饭。
从少年通红的脸和面前那碗米都没怎么煮开的粥就知道。辛梓没忍住笑,少年立即拿出手机,“我还是给你点个外卖……”
“没事儿。我喝这个就行。”
季欹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
“你来照顾我,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也没怎么照顾好。”他叹了口气,声音随着头一起低下去,像只垂头丧气的小奶狗。辛梓趁他没在看,偷偷皱着眉把粥都喝光,把空碗递到他面前。
“吃饱了。”
季欹一怔,“哦,好。我拿出去,等会儿洗。”
辛梓笑了笑,“不洗也没关系。”
季欹笑了笑,冲她摆摆手。
吃完饭又吃过药后,季欹非要等着她睡着再走。辛梓被他逼迫着躺下,头上敷着季欹打湿的毛巾,烧还没退,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东西都有,甚至担心自己躺下来时,脸颊松弛的肉会不会很难看,他会不会因此脱了粉,转念又想到自己喝醉酒的样子他也见过。
季欹盯着她看,她就越发睡不着,“我睡过一觉,不是很困。”
“那我就坐在这里陪你聊天。”季欹帮她掖了掖被角,眨着眼睛,少年的眼睛干净纯粹,像里面闪着星星,他问:“你把你家密码告诉我,不怕我……?”
季欹来时她正在睡,没听见门铃声,倒是被季欹的电话叫醒,意识模糊时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干脆告诉他大门的密码。
“都是艺人,也不缺这点钱吧。”
季欹摇摇头,小声说:“……还有图谋不轨什么的。”
辛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做蠢事的人。”
辛梓在娱乐圈的地位比他高,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他的演艺生涯恐怕就走到尽头了。
季欹抿了抿唇,万分认真地说:“我不会害你。”
实在是过分认真了。辛梓想。
季欹没等到回应,他帮辛梓掖了掖被角,“我去洗下碗,你等我一会儿。”
辛梓听着季欹踩在地板上走远的声音,模糊得像一场梦。
耳边是客厅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她想象着少年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收拾打扫的场面,忍不住连眼角都带上笑意,噪音变成催眠曲。
季欹艰难地收拾好厨房回到卧室,说自己不困的辛梓已经睡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旁,光着脚有些凉,她家里没有男式拖鞋,估计正烧糊涂着也没注意。季欹稍稍帮她摆正了头上的湿毛巾,歪着头看她的脸。
这是他从十二岁就喜欢的人,是他成年后重新认识、再次喜欢上的人。
她比自己大八岁,却不显老;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像性格冷漠,笑起来却灿若桃花,她和娱乐圈里的其他人不同,眼神中带着坦荡,还有罕见的、真实的少女气质。
人人都说她强势霸道,他却能看见她身上的天真。
他默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梓”好像是什么树的意思。
是很适合她的名字,她总是站在那里,屹立不倒,带着坚韧和无害的气场。
季欹弯下腰凑近了她一点。
他数着辛梓微微颤抖的睫毛,蜷曲起来的茸毛像扫在他的心脏上一样。他忍不住伸手去碰,在指尖快要接触到的时候触电一般缩回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