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欹在走廊里看着房间号，最后于一扇门前站定，伸手敲了敲门。

敲门声想起没多久，从屋内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季欹垂着头等待，心中沉默地数着数字，数到第五秒，“咔哒”一声，房间的门锁被人解开，门在季欹面前被推开，从越来越大的门缝里露出房间主人的那张脸。

季欹朝对方点点头，“导演。”

房间的主人——江铭，为他让开一条路，“进来说吧。”

季欹回说：“好。”

季欹直挺挺地站在江铭房间的客厅内，目不斜视，似乎对他的房间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想久留。

江铭看了他一眼，不禁失笑，指了指沙发，说：“坐啊。”

季欹本来想说“说完事情就走”，思索片刻还是乖乖听话坐了下来。他问：“导演找我有什么事？”

江铭也不卖关子，还调侃他：“这么客气干嘛……想问问你关于最近拍摄状态的事。”

季欹没什么反应，冷淡地说：“请说。”

江铭直接问道：“你和芷语之间发生什么了吗？感觉你们最近的气场不太对。”

芷语。

——江铭从认识江芷语开始，就一直这样称呼她。季欹过去不觉得，此时呆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内，却觉得这样亲密的称呼分外刺耳。季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避重就轻地说：“我没觉得我的状态有什么问题。”

江铭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你是没什么问题……你就算有问题我也看不出来，你现在对待她的这个别别扭扭的态度，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演的还是真情流露。”

季欹没说话。

江铭继续说：“你就算了，芷语最近的状态大家有目共睹，一碰到和你有关的戏份就开始变瞎……今天还好了一点。”

江铭顿了顿，又说：“我在想，是不是你对她的态度也有点影响到她了？”

季欹反问道：“你喜欢她吗？”

江铭立即回答：“喜欢啊。”

他说的那样光明正大，季欹知道他至少有一半是故意地曲解了他的意思。

江铭瘫在沙发靠背上，“芷语很有演戏的天赋，不出意外，《双生》之后她应该能接到不少好的剧本……她可以不用走流量路线，靠流量接的剧本多半也没多少好的……”

季欹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她也不止是有天赋而已。”

江铭张口张了半天，尴尬地回了一句：“噢。”

“我问的是，男女之间，异性的喜欢。”

江铭一怔，没想到他会继续问下去，还问的这么直接。江铭愣了一会儿，转而笑了起来，也没有要遮遮掩掩的意思，回复道：“我说也是这种喜欢。”

江铭直直地望进季欹的眼中，企图从后者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动摇。他清楚知道因为江芷语和辛梓的相像，季欹一直对她抱有一种莫名的执念。说是替身也好、移情也罢，总而言之，江芷语对季欹来说，是特别的。

但同时他也并未说谎，他对江芷语的确抱有好感。

一开始是因为与辛梓过于相似的演技、怪异的演戏天赋，后来是她直言直语、不太会拐弯的性格，甚至熟悉之后对自己并不过分敬畏这一点也让他觉得愉快。

江芷语是娱乐圈少见的，没有展露出肮脏的野心，却又让人能看出来她想要爬到顶点的想法的那一类、执着和追求都很干净彻底的人。

江铭不否认自己对她的喜爱，但程度也就那样而已，在他的世界里，谈恋爱并非必要的事情，这一点喜爱也不足以他为此付出许多，他永远有更重视的存在。

季欹将唇抿成一条线，接着开口说：“那就请您不要再像今天早上一样，让她处于风口浪尖了。”

江铭听到他这样说，嘴角绽开一抹玩味的笑意，他双手抱胸，问道：“你这么说的立场是什么呢？”

季欹没有回答。

江铭等了许久，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也不为难他，垂下眼道：“我知道了。那你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好像是我先问的吧？”

季欹只说：“她会自己调整过来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江铭想要吐槽他是不是有点儿太相信江芷语了，话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像他对自己喜欢的人并不信任是件挺奇怪的事情，江铭清了清嗓子，说：“我也相信她，但你和她的对手戏比较多，你如果能引导她一下更好嘛。”

季欹回：“她并不需要我来引导。我也没有这个能力。”

江铭对着季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莫名觉得心里发虚。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终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季欹也并不想要久留，起身鞠了一躬便打算离开，江铭看着他即将走到房门，还是忍不住出声喊住他，问道：“你……没什么别的反应吗？”

季欹回过头来问他：“您指的是什么？”

江铭欲言又止，“……没事。早睡。”

季欹点点头，说：“您也是。”

江铭目送他离去，想起季晴说她故事里的男主角原型是自己的弟弟，他那时对季欹还没什么印象，现在接触下来，却对季欹的印象越来越模糊。

他喃喃自语：“到底是说他像黎一好，还是不像黎一好啊……”

*

听完简潼的话，江芷语久久未能出声。

简潼以为她那边信号不好，“喂喂”了两声，江芷语才回过神来，说：“啊，我听着呢。”

简潼叹了口气，声音大到江芷语能听清气喷在话筒上产生的杂音，“如果季欹是推你下去的人，他现在没必要查这些东西。”

江芷语说：“我明白。”

她刚发出去的微博马上就有了评论，嘲讽的也有，吃瓜的也有，也有那么几个小粉丝在下面说支持她。那些黑色的字符像是密密麻麻的黑蚂蚁，一寸一寸地啃噬着她的神经。

简潼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清楚你到底为什么之前会怀疑他，但我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人……你们或许需要好好谈一下。”

江芷语回说：“……谢谢。”然后匆匆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