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狂徒！”“黄口小儿！”“登徒浪子！”……

龙谦听着骂声，默默从布告牌前愤怒的人群旁路过。

他起得早，拜读过那篇文章，知道那些人在骂谁，只是不知道离远寰为什么要这么做。

“厚颜小人！”

“嗯？”龙谦听这声音，只觉无比耳熟，他顺着看去，见一个满脸灰胡，身上满是尘土的人站在人群之外摇旗呐喊。

他仔细瞧了一会儿，默然无言，想骂上两句却又不知该不该骂，他拉走那人，悄悄问道：“你怎么这么大胆？”

那人正是易了容的离远寰，他对着龙谦咧嘴一笑，道：“好玩啊，你看，他们要骂的人就在眼前，却认不出我，岂不是显得他们很蠢？”

龙谦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离远寰笑道：“应该是憋了太久没发泄了吧。”

“是为了洛晓吗？”龙谦猜道。

离远寰沉默了一会儿：“一部分是，更多的是我必须得回商国，为免我反悔，得断了自己的后路。”

“可是这样，也太……你……许齐一不也是红莲国的吗？”

离远寰满不在乎地道：“是啊，那又如何？成大事，一点情情爱爱算什么？”

若不是前几天离远寰还跟他倒了一下午的苦水，龙谦就要信他了。

“我能帮什么忙吗？”龙谦问道。

“你？算了吧，你还要在齐星阁混呢，别扯进来了。”

龙谦走到他面前，拦住他道：“我入齐星阁，是为了躲避家族，免得黄龙石被夺走，现在我已经没什么好顾忌了。”

离远寰盯着他脸上看了一会儿，道：“让我想想。”

颜玖把茶杯放下，看着兰语，心中也不禁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子。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她又问了一遍：“你刚才，是说要陪着洛晓一起待在地牢？”

兰语肯定地点头：“我要陪着他。”

“你喜欢他？”

“喜欢。”

回答得真是果断。

你不该喜欢他的。这不光是颜玖的看法，也代表了齐星阁所有长老的想法。

洛晓是元界人，其必然对灵界抱有敌意，以目前洛晓的表现来看，如果他和兰语在一起，那么兰语只会被他利用，变成向灵界复仇的工具而已。

颜玖又抿了一口茶，眼神瞥向正在一旁坐着看书的风菁，见她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

兰语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她也隐藏得太好了些，颜玖很好奇，喜欢上一个自己憎恨的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那真的是喜欢吗？兰语太年轻，很可能搞错。

从颜玖的角度来看，以这两人的经历和性格，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行。”颜玖拒绝了兰语。

“为什么？树爷爷都同意了。”兰语很不解。

“蔽天树管不了齐星阁地牢。”那树精可真会多管闲事。

“那我就去公开自己的身份。”

颜玖一惊，抬头看着兰语。

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兰语已经长大了这么多，明明才出生三年而已，就会说出这种话了。

“兰语，听话，洛晓现在……谁都不会见的。”

兰语自信道：“他会见我的。”

“兰语，你知道的吧，洛晓是那种不喜欢和人交谈的人，他习惯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又好面子，不想让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这种时候，他更适合一个人。”她极力劝道。

兰语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哭腔道：“你不了解他，你们都不懂，洛晓他，太可怜了。”

颜玖摸着兰语的头，道：“如果你只是因为他可怜而喜欢他，那就不是真的喜欢。”

“我……”兰语无法确定颜玖说得对不对，急了半天，终于是流下眼泪。

她扑到颜玖怀中，放声大哭，一旁的风菁见了，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天早上，离远寰拿起昨晚刚写好的嘲讽文章，放进盒内，出了房门，只是楼外小吃摊买了个煎饼的工夫，就被红莲国人盯上了。

他昂首走了一阵，突然回过头来，对身后满怀杀意的几个人嘻嘻一笑，道：“辛苦啦。”

然后他又继续走着，直到布告栏前才停下。

离远寰取出昨晚写的文章，在背面涂了层胶，重重地拍在布告栏上，趁他人的注意力被其吸引时，一个闪身出了包围，一口气跑出了半里。

他看着布告栏周边越围越多的人群，得意洋洋地笑着。

“阁下，就是离远寰吧？”

离远寰转过头，看见一位黑发白鬓、容貌却很年轻的男子。

“你是？”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人。

“在下许光远。”

许家的人！

离远寰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了，是啊，自己这么搞，被许家请去喝茶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愿他们不知道许齐一和他的关系。

“什么事？”他明知故问道。

“家祖想见阁下一面。”

果然，许青兰要见他。

离远寰强装镇定，道：“现在？”

“现在。”

“那带路吧。”

许家没有住在齐星阁修建的居所中，而是都待在自家的天船上。

离远寰被带到船舱中，站到许青兰面前。

他毫无放肆之心，恭恭敬敬地向着这位老将军行了一礼。

许青兰今年一百五十多岁，因为还是人仙境界，所以看上去已经很老了，但他的眼神依旧如青年时那般坚毅有力，使得离远寰不得不放低态度。

“听说，阁下是商国皇子？”许青兰道，话语中并无明显的敌意。

“是。”离远寰不敢多说话，只是问一句答一句。

像洛晓一样，他想。

“那这篇文是出自你手？”下人呈上离远寰昨日的文章，入目均是极尽讽刺之语。

“是我写的。”

“是你亲自所写？”

“无人授意。”

许青兰走下台阶，来到离远寰面前，道：“你既然爱写文章，那我们便来聊聊此文，如何？”

许青兰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位慈祥无害的老人，但离远寰却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他挺直身，决心不能丢脸。

“好啊，请老将军指摘。”离远寰大大方方地请教道。

突然，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便转头看向房间角落，一处门前，发现许齐一正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许青兰注意到了两人的反应，也明白了些什么，脸色突变，一甩袖子，转身道：“送客！”

离远寰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似装满了浆糊，他以为自己放下了，结果还是没放下。

两名护卫将离远寰架出，送至天船下，两人一放手，离远寰因腿下无力，险些摔了一跤，他站定了，回身看向许家的天船。

他回过神来，往自己脸上打了一拳，暗道：“决不能再这样了。”

龙谦先前见离远寰被人请走，便一路跟到此处，等了一会，遥望见离远寰出来，竟如此失态，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上前。

最后，他见离远寰似乎也清醒了，也就迈出了脚步。

“你还好吧。”龙谦道。

离远寰没有接住他的话，而是问道：“你看了我多久？”

龙谦尴尬道：“也不久……”

“靠，你果然还是看到了对吧？”

龙谦一时无言以对。

“行了行了，你找我做什么？”离远寰拉着龙谦走开，想远离此处。

龙谦吞吞吐吐，话在嘴中徘徊，最终道：“不，没什么，我最终还是帮不上忙。”

“有什么好帮的，你光给我呐喊助威就行了。”

直到傍晚，龙谦都跟在离远寰身边，寸步不离，虽不说话，但恨屋及乌，也被红莲国人惦记上了。

两人正在街上走着，眼前突然出现郑子都的身影。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离远寰大叫道，“你不是人仙吗？怎么总跟地仙一样神出鬼没的。”

“别多嘴，跟我走。”郑子都难得的神色严峻，让两人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两人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碰见了郑子都的本体。

离远寰惊叹道：“哇，这就是投影之术吗？我想学。”

“闭嘴。”

郑子都一手拎一人，飞到空中。

“出什么事了？”

“红莲国宣战了。”

两人都是一惊，同声道：“什么？”

“今日上午，都城出现朱雀闹事，下午未初时分，红莲国正式向商国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