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啊。

重霄见老人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便走上前，问道：“你还有事，没问完？”

他没有在李过身上感觉到一丝仙气，看来修为已经跌到登天境了，照这个速度来看，李过的大限也就在这几日。

李过点头道：“我想问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会告诉你？”

“你若说得让我满意，我可以放你一马。”

“将军真是老糊涂了，我便是说得让你满意，你难道就会信我？”

李过惨然一笑，道：“是啊，人一老，想得就美了。”

重霄感觉到了李过身上流露出的杀气，把手放在了腰间长剑的剑柄上：“在齐星阁地界动武闹事，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其余四人也把手伸向兵器，警惕李过突然发难。

李过道：“我明白，所以我想请你与我到比武场比试。”

离远寰插嘴道：“老头，你还真是想得美啊，他为什么要答应你？”

“老夫虽朽，拼尽全力也可在一息内杀死你们当中两人，齐星阁长老身在远处，来不及反应。”

“你威胁我？”重霄心中升起怒意。

“不是威胁。血齿者，当年我去临仙城路上被四人埋伏，若非受人搭救，现在已经死了，你猜，救我那人手上拿着什么兵器？”

“我没兴趣猜谜。”

“乃父重雒之兵器——八卦盘。”

重霄心头一紧，道：“我父亲……一直奋战到界崩，兵器未曾离手，怎可能会让八卦盘流落灵界？”

“你当时在场吗？界崩之时，一片混乱，你怎知他真的战死？你怎知他一直拿着兵器？”

重霄哑口无言，他知道，李过说的很可能是假话，只是为了让他出战，但如果，父亲真的还活着……

不，父亲不会救红莲国人，但若那人真的手持八卦盘，或许能问出些父亲的消息，就算他是捡到的，也要把父亲的遗物夺回来，不能放任其被灵界人掌握。

离远寰抓住他的手臂，用魂念道：“你别中计，他在骗你。”

重霄将离远寰的手解开，问李过道：“我和你打一场，你就会告诉我那人下落？”

“十招过后，你若活着，我会告诉你。”

厉馨瑶惊道：“什么意思，你要打生死局？”

平常比武，都是点到为止，而生死局中，即便打死对手，也不必负责。

“正是。”李过点头道，在他来看，只要血齿者活着，红莲国人就不得安寝。

“别答应他。”离远寰道。

重霄感觉到风菁也在看他，估计是担心他死之后，没人给她喂药吧。

没事的，只要还剩一口气，兰语就能救活我，虽然这样很无耻，但也没办法了。

重霄心里想着，正要答应，衣襟却被离远寰抓住，耳边响起炸雷般的声音：“你特妈的清醒点，这老头虽然一副快死的模样，但实力仍在登天之上，你仅仅无尘，撑得过去？”

重霄握住离远寰的手腕，缓缓用力，试图让他自己放手：“我清楚我在干什么，你撑不过不代表我撑不过，这场，我答应了。”

李过呵呵笑道：“你们不必担心，我之前确为地仙，但自两年前死里逃生之后，修为已经大损，不如普通人仙，如今大限将至，实力也就登天境而已。”

“那便走吧。”重霄催道。

他在地牢中已经突破到无尘境，但仍旧与李过差了一个大境，完全没有任何赢面，但撑十招的话，也可以一试。

如果承天宗没被齐星阁限制入内的话，他一定会指挥他们擒住李过，逼问出八卦盘的下落，可惜现在没人能帮他。

比武大会已经停了，但除了红莲国的以外，学校里大部分人都还没走。

一路上，重霄走过时难免会吸引他们的目光，而当他们发现血齿者在往比武场走时，更是兴奋，呼朋唤友，要去见见会发生何事。

“血齿者要和谁打啊？”“不知道啊，对手应该在比武场中等着吧。”“那些人是他的朋友吗？”“他也有朋友？”“那个老头好丑啊，根本就是个皮包骨架。”

……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断从各处传来，但即便是离远寰也保持着沉默。

李过虽然老了，也是能碾压普通无尘境修士的，重霄要怎么过十招？

重霄和李过找到比武场管理，签了生死局契约后，站到了比武场上。

此时，观众也到得差不多了。

龙宇筠瞧见厉馨瑶也在观台上，跑了过去，问道：“现在是怎么回事？血齿者怎么和这位前辈打起来了？”

她并不认识李过，只看得出他年纪比较大而已。

厉馨瑶不想多说话，便道：“我也不清楚。”

龙宇筠见她神色不自然，也不再追问。

生死局没有规则，重霄也就能用上所有兵器。

他现在手上有三把长剑、三把短剑、三把匕首、一面盾牌和十五把飞刀，其中只有两把长剑、两把短剑和一把匕首在乾坤盒中。

李过没有兵器。

比武开始，李过当先抢攻，他将灵力萦绕于外，整个人化作一头土黄色的凶兽，携千军之势，扑向重霄。

重霄不敢硬接，用踏云步闪开，但胸口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得喘不过气。

李过又向上跳起，化身万千剑芒，将重霄笼罩其中。

重霄无处可躲，举起缚在左臂上的盾牌，激活元纹，催动灵力，格挡攻击。

这盾牌是莫逢亲手所制，上佳之器，挡住剑芒并不难，只是重霄境界太低，剑芒中的力量顺着盾牌传入体内，震得他全身剧痛，连保持举盾的姿势都艰难。

剑雨停了，重霄知道李过会迅速追击，便又施展踏云步。

果然，他刚走两步，原本所立之处就被李过砸出一个大坑，数不清的碎石四散飞溅，最后都似长了眼睛一般追逐重霄而去。

重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只是匆匆挡了几下，又被李过追上，若非他反应快，及时用盾护住胸口，此时就已毙命。

饶是如此，他仍被击飞十丈有余，好在没有倒下。

他胸中气血翻涌，灵气已经回转不过来，但李过仍不放松攻势，持续追击。

重霄强提灵力，疯狂运转元纹，吐出一口鲜血后，胸中顿时空明，险之又险地避开李过一击，但一击的余波仍打在了他身上。

离远寰的心像是一直被什么提着，容不得他放松。

突然，他抓住龙谦的手，问道：“你看见了吗？”

龙谦有点被吓到，但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点头道：“看见了，他嘴唇上有一个红点。”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见，重霄那颗光芒渐盛的血齿。

那是位于重霄嘴中左边的一颗犬齿。

八招已过，纵使有软甲和盾牌护身，重霄身上也已鲜血淋漓。

在李过面前，他的剑完全就是摆设，不能砍不能刺，只是握在手中的累赘。

不过，也不是不能反击。

李过再次袭来时，重霄已经无力躲开，他将手中双剑刺入地中，大吼一声，场中各处便亮起了点点星光。

“什么？”李过第一次在这场生死局中感觉到了危险，他收住手，向后退去，直至挡在身前的剑意消失。

“你还有一招。”重霄抬起头看他。

李过站得远了，方才看清：“你布了灵阵？”

“可不容易。”

灵阵中各点均是重霄身上所负的飞刀，他魂力强大，自然会给兵器注魂，而因其到了无尘境，也就能在兵器中注入灵力，两者相配合，方能使此法。

这些飞刀是重霄在躲避时插进地的，好在李过眼中只有重霄的本体，又因轻敌，便没有注意。

因灵力有限，重霄暂时关了灵阵，只待李过使出最后一招时再启动。

“我到底，还是小瞧了你。”李过叹道。

重霄道：“你不是小瞧我，而是高看了你自己。”

“哼，的确，但十招之约不过你我私下约定，生死局中，可无此规矩。”

“你连自己名声也不顾？”

“名声？只要能保我红莲国千秋万世，区区虚名，又能奈何？”

的确，为达目的，可以牺牲很多。

重霄暗骂自己冲动，李过是将军，并非君子，其目的是杀他，不达成不会罢休，他早该明白才对。

但若当时在山腰和李过打起来又会如何？

他想了想，那对于龙谦和厉馨瑶来说，几乎是必死之局。

李过正在积蓄力量，似乎是准备最后一击了。

呵，还是顾及颜面吗？

重霄已经力竭，只要李过将灵阵灵力耗尽，打倒重霄就很容易，可现在他如此蓄力，显然是觉得控制在十招之内最好。

不会让你安心蓄力的。

重霄掷出手上的长短双剑，又从乾坤盒中掷出一对，剩下一对持在手中。

那四把剑均被击落，但也起到了一点作用，稍稍影响了点李过的蓄力。

李过睁开眼，浑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携烟裹尘，猛冲而前。

重霄腿上受伤，已不能避，便将灵阵启动，掷出短剑，把所有剑意集中于长剑之上，并尽全力运转元纹，调起身上残余的力量。

同时，他感觉到了从那颗血齿上涌出的热流，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以比肩苍天。

没错，你要卫国，我要活，这两件事均不能让步，所以我们才在此处厮杀。

十招了！

离远寰带着龙谦跃入场中，散尽烟尘，看到了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

不，不是抱在一起，重霄的长剑贯穿了李过的胸口，而李过的左手则是击破了重霄的软甲，五根手指的最前端指节刺入了重霄的腹中，而其右手打飞了他的盾牌。

重霄还活着，他推开李过，拔出长剑。

李过无力地倒在地上，已经死了。

“你赢了。”离远寰呆呆地道。

“不，没赢。”重霄捂着伤处，倚剑而立，不让自己倒下。

李过在重霄将剑刺入他身体之前就死了，寿尽而死，否则重霄绝对活不过刚才那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