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5分！我端详着眼前的试卷，沮丧地摇摇头，这也太低了，英语可是我的优势科目，怪不得我会重新坐回教室。我又扫了一眼同桌的试卷，100分，刚才发下来时我还不以为然，认为她考得太少了，幸亏我不善于嘲弄别人，否则就是给自己挖坑了。

“杨凤芸，你考多少？”我隔着同桌问英语课代表。

“你别跟她比！”同桌好意提醒，好像我在自找羞辱，连她都比不过，还想跟课代表比，简直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我怎么不能跟她比，高中三年我专门跟她比！”我有点生气，太看不起人了。杨凤芸也可能没考好，要不怎么也回炉再造，跟我同坐复习班教室了。

同桌歉意的冲我微笑，就像邻家女孩楚楚可怜。“没事，咱们趁这个空检查检查错在哪，在哪失的分，明年争取考个好成绩。”

“唉，都这么多年没学习了，明年能考50分就不错。”我纳闷，我不是都工作很多年了嘛，怎么又让我回来高考，难道是成绩无效了。杨凤芸在幽州做考研英语培训，这么好的底子还用再学习吗？人生无常，随时可能重来啊。

“不会的，一年呢，肯定比这次好。”同桌温言软语，打断了我的可能跳出梦境的思路。

我看了看这个新同桌，以前没见过，定是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看坐姿个儿不高，长得眉清目秀，眼中带着笑意，那种保守温婉的好看，似乎永远都不会着急，永远都那么温文尔雅。跟我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复习班里还有这么年轻的姑娘，还跟我同桌，福利啊！这可能是我复习期间唯一的欣慰，有个赏心悦目的同桌，性格又温柔，复习生涯也不会那么枯燥。但是，客观讲，复习班真不应该男女同桌，分心！

学业为重，必须强按躁动。我展开试卷从头看，太不像话了，前面这些选择题本来是送分的，怎么也错这么多，填空题更甭提，很多空着没写，我这水平也太次点了，无怪乎考不过一个小姑娘。哎……等等，怎么是汉字……这是语文题啊，我翻到背面，英语题啊，错乱！

“这到底是不是英语试卷？”我问好脾气的同桌。

“是啊！”同桌平静地说。

“我再看看……”我重新翻到正面，是英语题啊！我这算什么眼神，虽然眼睛一直不好，有时候看不清题目，但总不能英语和语文也分不开了吧。哎，还是专心看试卷吧，估计刚才光想小姑娘了，我就说会分心，果然不假。有几个题目不知道错在哪，有些题目仍然是看不清，有的干脆不理解意思，生词太多。我只看懂几个考时态的选择题，其中一个过去完成时我答错了，还有一个过去进行时按照一般过去式选了，错得有点离谱。

我懊恼地把试卷扔在桌上，站起身在教室后面溜达，到南面的窗口处，最后一排座位空着。我看了看倒数第二排的侯君还，他转身把胳膊搭在后面的课桌上，警惕地盯着我。我想起来了，我本来是想坐这的，这个地方透光敞亮，我眼睛不好，在这才能看得清楚。但是这个侯君还却给别人占下了，不让我坐。我当然知道他给谁占的座，高三时他们四个人就在一块，天天上课回头说话，被老师点过多少次名，现在复习了还想在一块。在一块吧，继续说，我不跟你们抢，我就不信上课不听讲、天天混着玩能考上学，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我回头看了一眼可爱的同桌，她也正用关心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问我问什么还不回到座位上。哼，要不是他占座，我还落不着这么好看的同桌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心里泛起阵阵温情的涟漪，回到座位上与同桌一起看试卷，想蹭蹭凳子离她近点又不好意思。

这时英语老师兼班主任进来了，颇有仪式感的绕教室一周，然后站在讲台上宣布：“为了鼓励同学们好好学习，开学第一天我请客，老生去饭店，新生去食堂，你们去不去？”

“不去！”我被无名之火掌控，英语这么差，学习这么紧张，还跑出去吃饭，吃个什么劲！但转念一想，老师说得明白，这才是刚刚开学，还有得是时间学习，凭我现在忘掉多半的状态，还怕没苦受、没罪遭吗？但“不去”的响应寥寥无几，大部分同学都站起来，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去，有吃的，为什么不去？”我听着同学们稀稀拉拉的响应，决定顺势而为，迅速改变了想法。果然欢声雷动，同学们鼓掌喝彩，向门口涌去。

我和杨凤芸是老生，自然去饭店，同桌是转入新生，只能去食堂，不过这时候管不了她了，自顾自吃饱拉倒。我没着急出门，而是走到窗前看外面，嗬，大量人群从教学楼鱼贯而出，黑压压向一条宽大的黑色地毯向食堂方向徐徐展开。往常这些人都是赛跑冲刺进食堂，今天不知为何正儿八经的展现出优雅来，难道食堂也是老师请客，吃免费午餐？一定是了，我不能光顾自己，王牧之他们还没有吃饭，不如我先从食堂打点饭拿回家，再去饭店吃老师，去他的优雅，便宜不占白不占。

我出了教室，直奔宿舍楼拿饭盒，想也没想就醉着前面几个同学登上六楼。楼梯爬的很累，双腿血管里好像流的不是血，而是灌满了铅水，都栓塞了。五楼上六楼真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这时候也不嫌脏了，但是找来找去，六楼没有我的房间，我记错了吗？我没精打采的下至一楼问楼管，果然我是二楼201房间，正对楼梯口。

宿舍八个人都回来了，正在谈论着什么，我不管他们，只管翻找我的饭盒。

“克俭，你是走的谁的后门？”其中一个陌生室友问我。

“走什么后门？上复习班直接交钱报名就行了，也用不着走后门啊。”

“别瞒我们了，咱们宿舍这些人都是走后门进来的，要不为什么我们班都住六楼，唯独咱们几个住二楼？”

也是啊，刚才我还跟几个同学上了六楼，为此累个半死，二楼确实方便很多，还守着楼梯口，一年中得少走多少路，节省多少时间。可是我并没有走后门，难道是老师对我特殊照顾，因为我高考分数比较高？

疑问持续时间不长，我已到了食堂，饭盒在哪找到的也不知道，反正手里明明白白端着。进入食堂，我再次震惊，与我上学时候相比，食堂已经大变样，不再是一个大礼堂开几个简单窗口排队买饭，而是所有档口都是敞开式设计。大厅里像是一个庞大的菜市场，又像自助餐厅，各种菜式俱全，整齐干净地摆在显眼位置。四周还有几家私厨，标明自家的拿手好菜，有家直白了开了三个窗口，分别是一元、三元、五元。可能是因为我来迟一步，食堂里已经没有几个人，我转了一圈，菜样虽多，也就蒸豆腐适合儿子的口味。我让师傅打了一点儿，果然免费，我十分高兴，没白来。我又转到一处私厨，这是一家夫妻档，两人已经开始收拾档口。

“还有菜吗？”

“有是有，不多了，你怎么才吃饭？本来留着自己吃的，你要的话，就给你！”男人爽快地说。

我看了看餐盘里的菜，我少用点，他们应该还够，孩子能吃多少，于是说：“那给我少来点，我也是打给孩子吃的。”

“孩子吃的，那我得多给你点，孩子正长身体。”男人不理会女人阻止的眼神，给我盛了半饭盒，具体什么菜也看不清楚，就记住了那人的慷慨。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连声称谢，端着饭盒出了食堂。刚才耽误时间太长了，校园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刷碗池都清净了，估计饭店的人也吃完饭了，我干脆也别去了，直接回家吧。可是家在哪，我现在住哪，怎么回去？我呆立食堂门口，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