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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栅栏村,我的视角在空中,远远透过王建兴家玻璃窗,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况。当屋圆桌旁,王建国腆着大肚子正襟危坐,我们院的一个小辈儿X恭敬地递上一张请帖。

“我不去,没空!”王建国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中的帖子说。

“他说,让你看在碗和盔的份儿上。”X凑上前低声说。

“哦?唉!总算醒悟了,你回去吧,我一定参加。”王建国欠身离座,好一阵惆怅。

村里的街道漆黑一片,前六队队长家里灯火通明,宾客盈门。我父亲沉寂多年之后,选择在此大摆筵席,不知所谓何故?十年了,他把心灵封闭起来,很少走出家门,几乎不与村上任何人打交道,过着消极避世的生活。作为儿子,我深知他瞧不起那些庸俗之人,觉得他们粗鄙不堪,不足与高士共论。人至察则无友,世上本没有圣人,他这样做只是孤立了自己。长期孤高势必压抑,他本是喜欢朋友,喜欢热闹的人,喜欢与人分享酒肉,现在没有朋友,只有酒肉,其实过得比谁都苦。我看见他春光满面,重新振作,摒弃出世,选择入世,当然跟着高兴。

王建国腆着大肚子出现在院子里,刚进屋门就喊起来:“传林,我来了,你总算醒过味来了。”老友见面,分外激动,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父亲点手把我叫到身边,叮嘱道:“去请你传牌大伯,如果他不来,就说看在碗和盔的份儿上。”

我这才如梦方醒,王建兴家的一幕是父亲所为,他竟然连传牌大伯那样的人也请,说明他已打算解开多年的仇恨,重新审视这个世界。那么碗和盔又是什么意思,一定是他们小时候或年轻时候的美好回忆或者约定,被邀请的人一听到这些,就会想起专属于他们一些童真或者小秘密,就会想到父亲返璞归真,开始珍视他们间的友谊了。

我欢蹦乱跳地去请传牌大伯,夜色下他们家紧闭的大门更显得黑洞洞的,有种拒人于外的缺乏友善感。他们家就在我家后面,也是一排八间,他们住东院,却在西院开大门,在进深上显得非比寻常,除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往他们家跑。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我家那边出现了状况,有个妇女带着几个孩子走亲戚迷路了,在我家院门口徘徊,想进去休息一会儿,顺便讨碗水,给孩子喂奶。我家没有院墙,又在东街主路上,南来北往的过客都愿意到我们家讨水,我早就习以为常,就过去把他们领进外间屋。

“克俭,你回来了,怎么回事?”我母亲的声音从里间屋传出。

我把她们安置好,推门进去,向母亲作了解释,并告诉她父亲正在请客,我是回来请传牌大伯的。

“请他干什么,他让咱们一家遭的罪还少吗?”母亲从被窝里起身说,他有早睡的习惯,长期保持日落而息,既可早起,又省电费。现在屋里就没点电灯,克用睡在她身边。

“爸爸说看在碗和盔的份儿上,到底指的什么?”我急于解开迷窦。

“唉,还提这个干什么?想当初你爸爸上河堤,跟他们一起干活,一起吃睡。那个年代都吃不饱饭,上河堤虽然累人,但管饱,所以人们还是愿意去。大部分人第一次上河堤,没有经验,只知道管饭,不知道带饭盆。他们几个里面只有你爸爸听了你爷爷的话,揣着家里一只摔缺口的大破碗,寻思着能带回来更好,坏在河堤上也不至于太心疼。结果就是这只破碗起了大用,那边除了包子馒头,有时还有稀粥,你建国爷、克让他爸都用你爸爸的碗吃饭。几个人你一口我一口,谁也不嫌弃谁,一直到工程结束。”

“碗有了,那是我爸的吃饭家什。盔呢,难道指的是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联想到她。

“这么说也行。你爸爱喝酒是出名的,别人不喝受得了,他一顿也受不了。干活管饭,却不管酒,没有办法,我就每天给他送,每次送一盔。他不是吃独食的人,每次都让你建国爷他们喝几口,他也知道他们不像他嗜酒如命,喝也喝不多少。”

“哦,碗和盔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既然有这么纯粹的友情,为什么不应该邀请传牌大伯呢?”

“你知道什么?有的人沾你点儿没问题,你想沾他点儿那就难了。从河堤刚回来,他就变了个人,变得六亲不认。那时候咱们是一大家人,你老爷爷的子孙全都一块吃饭,他们两口子负责掌锅做饭。分饭时他只顾着自家兄弟,给咱们家的缺斤短两,因此昧下了不少粮食。后来分了家,三大家自己做饭,但是用一个灶,你说他多缺德,连锅都不让咱家用。”

就像电视剧插播回忆画面一样,我眼前出现传牌大伯掂着铁锅的场景,我娘走过来盛饭,他故意把锅里的炒米饭掂撒出去,三大娘虎着脸张开双手,护着身后的几袋子小麦。

后面的事有点模糊,可能是我认同了母亲的看法,把父亲的叮嘱当成了耳旁风,接下来比较清晰的影像是我坐在西屋写作业。要不是外间屋的动静,我会误认为开启了另一个梦。

外间屋传来哭闹声和叮叮咣咣的碰撞声,搅得我难以集中精神,那个讨水喝的妇女闪现眼前,我差点忘了她们。我放下笔拉开屋门,本想好言好语的提醒一下,让她们注意安静,可打开门的那一刻,我就改变了注意,并且怒火中烧,难以遏制。

视线比较模糊,妇女把一个孩子放在桌子上,拿着看不清的小容器和小勺给孩子喂食。两个小孩在地上打着滚吵闹,手里拿着一些随手抄起来的家伙,叮叮咣咣的声音就是他们传过去的。另外一个孩子坐在洋灰柜上手舞足蹈、哇哇乱叫,好像因为没有人理他而不高兴。我数了数,没错,是四个孩子,当我数的时候,四个孩子的脑袋凑在了一起,愣愣地看着我,仿佛在专等着我点数。

“出去!”我大喊一声,除了喂食的孩子,其他的都已懂事,在别人家歇脚,哪有这么闹腾的,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管,这是什么样的一家人啊!

“怎么了?”妇女颇为不解地说。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这不是在你家,是别人家,哪有在别人家喝个水就闹成这样的。你们家没规矩,我们家是有规矩的,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我咆哮着,气得浑身颤抖。

邻村的家庭小作坊,我端了母亲给我的一簸箕玉米面,要做成一种甜食。

我新奇地盯着作坊主制作全过程,据说这种甜食很好吃,但我从来没吃过,就连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作坊主先用水浸泡玉米面,然后捞出放入热锅中翻炒,我看着翻动铲子和搅成条状的玉米糊,问:“就这么简单吗?”

我忘了他怎么回答的,开始我看着炒锅有点像传牌大伯炒米饭的那口,锅边带了两个把手。后来仔细一看,是一口八印的大锅,嵌在锅台上,而传牌大伯那口铁锅是架在三角木架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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