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请朱博士上场!”
随着一声推介词,两尺宽的小河对岸白光闪烁、灼人二目,光圈中心缓缓走出一人,身材修长,白衣素面银发,若不是两颗幽深的黑眼珠,很难如此快的把他从白色光影中分离开来。圣洁的光辉下,铺满了洁白光滑碎石子的河岸也闪耀着纯净的光芒,我惊讶于这样涤荡心灵的出场方式,如西方大佛真身显灵,尚未开口便已教化万方。这帧画面在我眼前瞬间闪没,时间虽短,印象永恒。
我脚下是沙地,身前是四腿木凳,像我这样蹲在地上的还有一大片,横平竖直地间隔排列,就像小学举行重大考试,非要把我们拉到麦场上去才不会相互抄袭。现在却不是考试,而是听讲座,我不明白得罪了哪个老师,有凳子不让我们坐。
我们面前是个将近一房高的露天主席台,胡博士在前坐着,朱博士在斜后方,每人面前一张单人小课桌。朱博士已经讲完,现在演讲的是胡博士。我们从没想到此生会有幸听取这二位的演讲,他们的真名实姓贵不可言,所以全场肃静、鸦雀无声。
我蹲时间久了,肠胃残渣下行,排泄关口告急,往左边移了移,趁没人注意,在树下屙屎。这时胡博士讲完,到了自由提问时间,这种时候最尴尬,没人提问冷场,言之无物问之无益。没有我这个思想者站出来,场面一度很难堪,把我急得排之不畅,好歹都是学法律的,问大人物几个宏观层面的问题有那么难吗?我把目光盯向杜清,他是我高中同学,心说你跑到我们大学同学圈里听课,说明你有两下子,关键时候倒是挺一把啊!
世界上的事有时真的很奇怪,杜清好像感应到我的意念,双手扶了扶凳子,也没有起身,就问了一个问题。当然我也不觉得不起身有何不妥,因为两位博士也是坐着讲的,在这个环境里气氛很古怪,好像大家都不用站起来。杜清提的问题一点也不具有建设性,好像是内定凑数用的,胡博士答得也含糊其辞、模糊不清。他们为我赢得宝贵时间,我遵循物质守恒定律把不属于我的东西交还自然界后,提裤子一步步踅回,为了便于提问,又进一步挨到杜清的后面。
如我所料,胡博士答完后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我就是专门为打破僵局而生的,恨不得接下来的问答时间都归我。我准备了三个问题,本想先问两个,又怕博士们不好组织答案,所以只问出了一个。我的问题抛给了坐在后面的朱博士,因为他敢说话、敢做事,可惜只干了一届。
我不敢确定,上世纪最后一场金融或经济危机是1997年还是1998年,因此我的问题描述为:九十年代末的经济危机影响很大,有的学者说一直延续到现在,就像我们讲唐州近期的地震仍是1976年大地震的余震,地震不可控,而危机可控,到底……还是……后面的问题涉及循环反证逻辑,我差点把自己绕里面,当时很清晰,现在已经记不起。问完后,我又觉得问题立意不够大,有点对自己不满意,但也期望得到朱博士的高度认可,毕竟相对而言还是不错的。
演讲台上窸窸窣窣好大一会儿,我看见朱博士低头翻阅稿件,但没有立刻回答的意思,我环顾蹲在地上的同学,焦急的等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