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张也基本上算是完成了对于王蓁的意识的接收。

但按照王蓁的说法，这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任何一点点的疏漏，都会导致前功尽弃，甚至她有可能“死亡”。

所以越到后面，往往需要的时间越长，也越谨慎，甚至从在家里变成了找到些王蓁认为的比较好的地方进行传输。

这些地方五花八门，但是都有一个比较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很偏僻。

都不用老张问什么，王蓁就告诉老张幸亏回到了老家，这个小县城。不然都找不到这么僻静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按照王蓁的说法，这些地方，在她的眼里就像是人类眼中的沙漠一样，没有任何生机，但是好像也比较利于意识的传输什么的。

今天按照计划，应该是倒数第二天了。

跟老爸说了一下要去采风什么的鬼话，老爸也不疑有他，直接开车把他们两个送到那里了，还有一个帐篷。

“老张，今天可能是最重要的一次了”，王蓁的脸色有些凝重。

“不是一般来讲，最重要的事情都要放在最后一天的吗？”，老张笑着说道，倒也没有王蓁那种认真，毕竟作为始终被动接收的一方，他要做的事情始终不变，而且很简单。

服用药物，然后尽可能的抑制自己的思考，然后忍住那种异质感就好了。

“最后一天做些收尾工作就好了”，王蓁摆摆手，算是有些敷衍的意思。

“那今天结束之后，实际上我们两个的意识就已经融为一体了吗？”，老张问道，难得的有些正色。

“有些害怕吗？”，王蓁看着老张，倒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参考两个人即将做出的事情，或许害怕才是一种正常的感觉吧。

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害怕和退缩就可以时光倒流的地步了，谁害怕，谁退缩，就会给另外一方带来极有可能是死亡的灾难。

无论是王蓁还是老张，都是这样。

“有点，真有点，看到一个物体，想到某件事情，我的大脑中总会产生两种感觉，不是连续的产生，但是一个接一个，让我很累，而且每次都会产生一种心悸感，就像是我在自杀一样，我有点害怕”，有些语无伦次的老张把自己的感觉说清楚了，看着王蓁，脸色不复来的路上的淡然和轻松。

“忍得很辛苦吧，我懂得，可这是必须要经过的阶段啊，没有这个阶段，我们怎么能永远在一起呢？”，抱了一下老张，又很快放开的王蓁看着老张有些绝望，却还算是正常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好吧，我再尽可能的忍一下吧，只是真的是今天就完成了吗？”，老张有些小心翼翼，有些疑问。

“真的，我向你保证，在今天之后，我们将成为一体的存在，无论之后是要征服世界也好，还是找个地方安度余生也好，那都将是我们的共同意识所做出的决定”，王蓁捧着老张的脸，有点像偶像剧中的全能男主角和傻白甜的女主角一样，只不过是性别不一样罢了。

“好吧”，缓慢却有些重的点了点头，老张也没有再继续抱怨什么了，或者说决定忍受这最后一天的痛苦来求得后面的解脱了。

坐在帐篷里，老张服下了王蓁递过来的药物，再次处于一种半麻醉半清醒的状态。

“这一次，我需要先将我的意识先从这具身体中抽出来，然后你一定要忍受住所有的思考冲动，忍受住可能因为大脑活动过于剧烈可能会出现的疼”，王蓁看着老张，过了一小会，才复又开口道，“我在这具身体中的所有的信息都已经转到你的大脑中了，现在只剩下我的核心意识了，离开这具身体，就没办法回去了”。

老张眨了下眼睛，算是两个人之间惯常用来表示同意的信号。

这些东西老张在这里之前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毕竟这么关键的事情不可能上来就做，总归是要有个心理准备什么的。

如果把两个人意识融合的过程比作人工智能的话，之前的所有准备就像是在制造一个机器人身体，制造承载这个智能的存储器以及必要的基础数据什么的，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算法放进去，彻底让机械制造的死物变成真正的生命。

很重要，也非常的危险，如果老张没有做好的话。

而老张，却一反常态的睁着眼，看着王蓁，然后起身，顺便把嘴里的两颗药物吐在了地上。

王蓁睁着眼睛，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是植物人一样。

毫无任何的预兆，如此的突然，但两个当事人却丝毫没有什么动静，场面有些诡异般的安静。

王蓁的存在形式是什么？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也是一个老张时不时的考虑着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重要，或者说老张的潜意识里觉得它很重要，以至于当老张开始认真的想要得出一个答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思考已经进行到了中途，就像是始终都在计算机后台运行的程序一样。

王蓁和老张之间的意识传送，真真切切的影响到了老张的意识，无论是思考上的反复，还是记忆上的混沌。

但王蓁不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意识对于老张这种人类来讲，是海量神经元的共同运行所产生的，也可以视为记忆，基因，外部环境，思维体系之类的东西的相互作用。

那对于王蓁来讲，她的意识是什么呢？她之前也说过，她即使不在人类的身体中，一样有意识，一样可以认知到自己的存在。

那么，她的意识和老张一样吗？依赖于物质，依赖于大脑，或者说依赖于像是人类的大脑一样的东西。

还是说，她的存在，就是对唯物主义最大的反驳。

之前或许老张还无法在两种选择之间确定下来，只能说无法排除后一种的可能性，但是现在，他可以得出结论了，王蓁的存在是前一种，和人类一样，是依赖于某种物质而存在着的东西。

这么说来，老张岂不是应该更加安心吗？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什么的，既然能找到王蓁和自己的共同点，不应该更高兴吗？

但根据基本上可以被证实的这个判断，老张得出的结论很简单：

自己必须离开王蓁，而且要保证王蓁再不可能找得到自己。

在这最后一刻，老张给了王蓁致命一击，即使明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这样，即使他应该是很爱王蓁的，他还是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