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情干，两个人就这么躺在床上聊着天。

聊聊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这些年都有什么变化之类的。

虽然两个人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喝水这些上至国家元首，下至中东难民都会做的事情以外，基本上就没什么交互的地方了。

一个是在国外读大学，然后继续进阶，拿到了物理学和金融学的两个博士学位，然后回国帮助家里打理家族企业，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然后选择放手的淡泊名利的大小姐。

一个是在国内读大学，然后出来找不到工作，做个临时工或者在流水线上干着中国最苦最累，拿钱还少的重体力工作，然后整天无所事事，沉溺于虚拟世界无可救药的肥胖死宅。

如果仅仅将这些客观存在的东西列出来，你几乎很难想象这两个人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因为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但如果你看到他们像现在这样睡在一起，却好象看不出什么不和谐的迹象，也不会有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慨。

老张没有什么诚惶诚恐的感觉，而陈木也没有什么颐气指使的态度。

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两个人之间的一切差距都削平了，或者说让那些差距变得很微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了。

是因为老张亚萨西，是因为老张英雄救美然后得美人报答，是因为老张其实有着某种见不得人的特长之类的，还是说可以将一切都归结到那无数人憧憬希望的虚无缥缈的爱情上面呢？

或许都不是吧，毕竟老张也是个在社会中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要说见死不救的事情没干过，只怕是连自己内心的一关都过不去。

这就是社会底层的悲哀，要么你选择尽可能的爬上更高的阶层，要么你选择远离和你同阶级的人所组成的集体，否则只要你处在一个大集体中，就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就一定会分出阶层，分出强弱来，老张改变不了这点，甚至连站出来为某些可怜人发声的勇气都没有，他只能做到尽可能的洁身自好罢了。

这样的老张，又是一个死宅，还超重，他几乎将自己工作闲暇时候的空闲时间全部投入到Galgame和游戏中去了，以此来拒绝在工作时候沉寂下去的思考的苏生，以此来拒绝所谓的“人类有别于动物的地方”。

只是特长，额，老张只是个普通人，可能比平均水平要好一些，但也称不上是特长吧。

至于爱情，在老张和陈木的眼里，或许是最好笑的东西了吧。

他们承认异性或者同性之间会产生一种叫爱情的情愫，但也仅此而已了，他们不会将之视为什么永恒的，伟大的，值得歌颂的东西。

仅仅是人类大脑的化学反应罢了，如果老张问陈木，或者被陈木问，你怎么看待爱情这个话题，两个人给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当然，在对于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爱情这件事情上，老张倾向于没有，陈木倾向于有，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你和她还有联系吗？”，枕在老张还有些脂肪的小肚子上，被窗外的阳光晒得舒适的哼了一声的陈木问道，漫不经心，却带着些刻意。

“没”，虽然依然在刷百度，但老张还是很迅速的回答道。

两个人都没说“她”代表着谁，但两个人都知道她代表着谁。

“你一点都不伤心啊”，陈木语气中带了点好奇。

“我和她一样都是你的受害者，再说了，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怎么大的伤心也该结束了吧”，并没有什么感慨的意思，老张就好像上高中语文课的时候分析人物心理一样，波澜不惊。

“那你恨我吗？”，陈木问道。

“还好吧，当时肯定是有的，只是现在我却也很难有什么情绪波动了”，思考了一下，老张给出了一个比较诚实的回答。

时间会冲淡一切，任何自以为是的永恒都会被磨灭。

“你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有些卖关子的意思，以至于老张不需要考虑都能听得出来。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老张虽然语气已经很急了，但还是没能挡住陈木的嘴。

“人家可是考上中科大了，现在应该在国外读博士吧，毕竟北美的硕士圈子不大，稍微有点潜力的人都还是能相互认识的”，伸着手臂，摸索到了老张的脸颊，有些轻的拍了拍，算是安慰一下老张吧。

也的确啊，同样都是一所高中出来的人，曾经还那么亲密，结果如今差距变得这么大了。

“是吗，那挺好的啊，我也希望她能过得高兴些”，沉默了一小会，老张回复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而是有点淡淡的祝福。

她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可以说是个路人了，老张如是想着，倒也没什么遗憾的感觉。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么既然做了，那就绝对不要感觉到后悔，算是老张在面临抉择时侯被磨砺出来的经验之谈吧。

果断一点，哪怕选错了，也绝对比优柔寡断更让人少些遗憾。

“可是她可还记得你呢，还问了问我你的近况呢”，有些玩味，有些阴阳怪气，老张看不到陈木的脸，但却能从这种语调脑补出她说这话时的脸部表情。

“你怎么说？”，老张问道。

“如实说喽，你现在是个无业游民，没份正经工作，整天到处打零工什么的”，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压抑不住的笑意，如果不是老张了解陈木的话，估计会将之看为一种幸灾乐祸吧。

“喔喔，我倒是挺好奇的，你们居然没打起来”，算是应承了一下，老张也对此没什么感觉。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子的啊，他就是整天打零工过活啊，如果说因为好面子所以觉得丢人的话，那老张一开始就不可能干这些工作吧，毕竟他姑且也算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还好吧”，有些含糊其词，大概也隐藏了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吧。

对此比较无所谓的老张也没有追问，算是就这么在沉默中将这个话题终结了。

回忆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往事，或许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吧。

看着依然枕在自己肚子上的陈木，好象睡着了一般没什么动静，老张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刷起了手机。

他不觉得温馨，也没什么岁月静好的感觉。

虽然不太愿意把事情的责任全推到别人身上，但老张偶尔还是会想象一下，如果自己那年没碰到陈木呢，会发生什么呢，自己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

是升职加薪，勤勤恳恳的工作，休闲时间像同龄的年轻人一样用各种消费主义爱好放松着，还是依旧如今天一般，过着此起彼伏，落差极大且不稳定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