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魔王城上下都弥漫着悲伤与懊悔。
在那城中靠山侧的会议厅中,数十名族长一言不发望着他们头发干枯、眼神无光的魔王。
终于,鱼人族的族长打破了沉默。
“魔王殿下,雪山部族以及冰海部族幸存的收容已经完成了。”
“收到了消息,土居部族。。。包含女王在内全员已经前往了英灵殿。他们没有一个人撤退,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南方的魔林,已经完全落入了人类手中,想必不出数年就会完全失去加护吧。。。。。。”
抓住了时机一般,族长们纷纷汇报难以说出口的噩耗。
一时打破沉寂的报告,却让会议厅陷入了更长久的死寂。
“如果。。。数百年前,先代没有天真的以为人类真的能够痛改前非。。。在那场战斗将其从大陆上完全抹去。。。又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魔王干枯的喉咙中传来怨灵般的低语。
“现在。。。对将魔法作为战斗手段研究到如此地步的他们。。。不愿使用魔法的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也许,我们这样罪人的种族。。。赎罪之旅的终点就是在这冰天雪地中蜷缩着迎来灭亡吧。”
魔王缓缓起身,走出会议室。
“王呦!至少我们还有您在!只要您在!我们就还有希望!”
“请振作起来!王!”
“王!自暴自弃也不能让死去的同胞复生!请着眼今后的事!”
“我。。。根本不配当什么魔王。”
无视耳后的声音,魔王行尸走肉般前往自室隔壁的宝物库。
一步、一步,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气力,仿佛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同胞们拉扯着自己的背后。
“王,您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打开宝物库的门,木乃伊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感谢,辛苦你了,退下吧。”
“谨遵王命。”
迈向宝物库中间的冰棺,望向那惹人怜爱的爱人。
“我已经不想当什么魔王了,数百年来我已经够努力了吧,最后的最后,任性一下也没关系吧。”
魔王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看起来空无一物的石质酒杯,将杯中某种不可目视的东西倒入被自己杀死的女剑士口中。
“我们是被世界拒之门外,而你则被冥府女神拒之门外。”
“同为被抛弃者,希望能够一起迎来临终呢。”
“希望能由你来终结我的生命。。。。。。”
伴随着魔王的低语,女剑士的尸体渐渐恢复了活物的光泽。
魔王就这样守在冰棺前七天七夜,终于,女剑士睁开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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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今天是冬日祭!同时为了给一起战斗的家伙们送行!大家喝个痛快!”
结束了战场打扫和治疗后,大部分轻伤的士兵们和冒险者即将踏上返程。
为了给英雄们送行,都市里的人们几乎全员参与,在城中心的大礼堂准备了供上万人撑破肚皮的美食和美酒。
“那么!安静一下诸位!”
老将军一改平日的刚毅,如一个慈祥的祖父一般举起酒杯。
“敬在此次战斗中献出生命的勇敢战士们!”
“敬勇士!”
全场人痛饮一杯,沉浸在酒精勾起的晕眩和寂寥中。
“然后,虽然只为一人举杯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我还是要说!敬保护了这座都市近十年!最后为我们争取时间付出了生命的大师!”
“敬‘大师’!”“敬大师!”
本地的冒险者和驻军们带头扯着嗓子哭喊着英雄之名,将再次喝空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那么!人死不能复生!大家吃饱喝足!明天也要拿出不让他们蒙羞的成绩!”
雪花纷飞的严冬,礼堂的火光和热气仿佛将整个城市染成红色。
“说起来,大师最后的那个双剑剑技,简直是神技啊!”
“是啊,看过那样的剑术之后,简直为自己自称剑士感到羞耻呢。”
“可是大师为什么不用魔力呢?如果用魔力的话魔王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吧。”
“因为对方没有使用魔力,然后好像是向大师。。。挑衅了?大师就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啊,哪怕是面对魔族也要堂堂正正取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众人回想着战场上那小小身躯引发的暴风雨,作为一介剑士沉浸在见识到巅峰的感动中。
“呜呜呜!如果我能争气一点,大师!大师对不起啊呜呜呜!”
“博尔特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吧?想不到那个胆小鬼居然敢正面去挑战魔王,总算做了一件像是勇者的事啊。过来过来,摸摸头,真是努力了呢。”
“呜呜。。。安雅。。。”
喝醉的勇者扑进全身缠着绷带的魔法师怀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哭又嚎。
“是啊,看到博尔特背对那个牛头怪逃走时,我真的差点一拳揍上去啊。”
“诶诶?巴穆莱尔会说出这种话真是让人意外。”
“即使是我,该生气的时候还是会生气。如果不是安雅实现发动了延时生效的治疗魔法,死的人可就不止鲁特了哦?不过看在最后敢站出来的份上,就原谅你吧。那么,敬鲁特!”
“敬鲁特!”“敬鲁特呜呜呜!对不起啊安雅呜呜呜!”
失去了前卫的勇者一行人,在这个雪夜喝得烂醉。
在礼堂的一角,一位士兵转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人。
“您是。。。孤儿院的主母大人么?”
“是的孩子,你有什么事么?”
年轻的士兵哽咽了起来,传达了大师最后的话语。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那时候的我也真是不成熟呢。”
在接受这个孩子强大天赋之前,自己曾数次疏远她。
虽然之后两人消除了隔阂,可是身为主母却没能做到对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视同仁,这件事就如同一根肉刺一样扎在心上,多年来一直无法释怀。
可是,那孩子却连这一点也看透了。最后的话语不是诉说思念,而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
“感谢你,孩子,谢谢你把那孩子的心,带了回来。”
告别了士兵,主母将胸前的吊坠拿在手里端详。这次,吊坠的木块没能再次生出新芽。
“就葬在那个孩子的墓里吧,不然空荡荡的墓坑也太可怜了。”
欢声笑语中,都市的战士们渐渐醉倒,在大礼堂席地而睡。雪也渐渐停下,整个都市沉浸在胜利的余韵中,安详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