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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间,整个战场仿佛凝固。

冯一粟纵马上前察看,这时晋军步兵已渐渐集结,见状纷纷举陌刀阻挡,但冯一粟早已打发了性,寻常士卒哪里是对手?寒光闪处,接连有兵士丧命,策马抢上几个晋军将领也没架过几个回合,都被挑落马下。

岑含被墨商缠住,远水救不了近火,眼看他再补上一枪,李存进就是命再大也死透了,正心急如焚,忽然马蹄声大起,伴随喊杀声远远传来,未及转念,又又是一声锐啸破空。这啸声再熟悉不过,岑含心中大喜,墨商却不由心里一惊,三人中只冯一粟有余暇回头,远远望见大队人马正从后方浩浩荡荡包抄过来,为首三人率一小股精锐,如一支利箭,直直刺入成德军后军,直奔桥上而来,正是回援的沙陀骑兵主力。

局势突变,守营的晋军将士顿时士气大振,舍生忘死竞相往桥上冲击。冯一粟双头枪舞动,连杀了几人,却反被逼退了几步,不由暗惊,忖道:“如今腹背受敌,九死一生,我须得拿住李存进,方有胜算。”一念方定,骤觉背后劲风呼啸,却是那边呼延擎苍弯弓搭箭,“嗖嗖嗖”连珠三箭直奔他后心而来,冯一粟不敢大意,挺枪拨落,这一耽搁,早有四五个晋军士卒趁机抢上将李存进抬下桥,冯一粟见状欲追,猛听得一声大喝,宛如凭空砸下一个焦雷,声落处一匹黑马驰到身后,马上将领长刀带风如同鬼哭,霜刃当头斩下。

冯一粟乍闻喝声,浑身一激灵,闪电般拧过身回枪上封,这下挡得奇快,来人“咦”得一声,似十分惊诧,兵刃相交中冯一粟只觉双臂剧震,“咔”得一下双头枪从中而断,那人劲力尚未使开,给他这么一挡捂了回去,也不好受,当时胸口就是一阵憋闷。冯一粟回马细看,果然是乐心。

二人交手间早有一个黑影从旁掠过,直奔李存进而去,李存进身旁的士卒本拼死拒敌,见是这人,当即让开一条路,南宫翎迅速点了李存进身上几处穴位减缓失血,又托住他后背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才去察探伤势,只见他浑身都是伤,失血极多,本已性命堪虞,加上方才一击穿了肺,更是雪上加霜。正要着人先抬他回营中,忽然臂上一紧被人抓住,南宫翎一怔,只听李存进轻轻道:“扶我起来。”

南宫翎见他脸色惨白,忙道:“将军伤势不轻,切不可妄动……”没等他说完,李存进忽地拉高声音道:“扶老子起来!”

南宫翎没法,只得先扶他站起,只见他笑道:“战场了打滚了一辈子,这点事儿还看不透么?生死有命,但老子还有一件事没干。”说着忽然厉喝道:“岑含乐心何在?”

战场厮杀声遍野,但他这一喝二人仍听得清清楚楚,当时齐齐身子一震,脱口喝道:“末将在!”

李存进忍不住一阵咳嗽,呕出两口血,才继续吼道:“老子活不了多久了!就在这儿看着!给我全灭了这群狗娘养的!办得到吗?”

二人脑中“嗡”得一声,一时血为之沸,齐声大吼道:“办得到!”

李存进一阵脱力,眼前金心乱冒。墨商、冯一粟与张处球不由心一沉,主帅战死本极为打击士气,成德军本可趁机突出合围,博取一胜,再不济也能安然退去。没曾想李存进临阵以此鼓舞士气,常言道:“哀兵必胜。”如此一来晋军一腔悲愤便直接宣泄到己方身上了,加上合围已成,形势要多不利有多不利。果然晋军将士听得这几声大吼,群情激愤,攻势如潮,后面包抄的骑兵更是锐不可当,直接从后方将成德军冲得七零八落,张处球见大势已去,只能率亲兵拼死来路上冲,试图打开一个小缺口突围。

桥上岑含对墨商,乐心斗冯一粟。

冯一粟先前与李存进虽谈不上是恶斗,却也不轻松,加上中途岑含那两剑,锋芒早已大为削弱,乐心则以逸待劳,是以交手第一下冯一粟便折了兵刃,但他应变奇速,就势双手各执一截断枪,便用上了双枪的路数。

乐心与李存进脾气相投,名为属下,实则忘年之交。他本是回军救援,却不料在这战场上亲耳听到李存进自言已然有死无生,不由怒不可遏,他武功原本就是至刚至猛的路子,此时怒极更是凶悍绝伦,大劈大砍,猛如天火,迅如雷霆,只过十招,冯一粟便大感不支,直被逼得险象环生。墨商在不远处看得真切,几番想寻隙救援,都被岑含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鞭长莫及,不免焦躁起来,忽听岑含冷冷道:“如今溃不成军的却是谁?”

墨商心一惊,猛地沉下脸道:“你胜了又如何?‘墨宗”弟子身负大义,纵是一死,也死得其所,你又能懂多少?”

这段话说得岑含一怔,墨商何等敏锐,冷芒闪动连出三剑,将他迫开几步,脚下一发力,如离弦之箭往乐心窜去,不料才堪堪奔出四五步,便觉背后剑气刺骨,却是岑含已经到他背后,剑刃指到了后心。

这是“白虎殿”一脉的“八步追魂”,一步三丈,如猛虎扑食,最是适合追击,功成时更可一气连奔八步,无需换气,端的逃无可逃。墨商无奈,只得转身拆招,这一停,要去援手冯一粟已然不能。

二人这番纠缠中,冯一粟越发落于下风,他为人倔强,越是不利越是勇悍,此刻枪如白蛇吐信,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乐心性子极为纯粹,此前李嗣昭殒命,眼下李存进濒死,可说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心里早已恨极,见他顽抗,更是大不耐烦,暗道:“你既要拼命,老子便跟你拼这一回!”陡然章法一变,也变成了拼命的打法,这一下场面诡异至极,二人招招凶猛,直奔对方要害,全不顾及自身,只在千钧一发间倚仗本能趋避,实则每一招都在拼谁先死。若说岑含与墨商之杀气冷若寒冰,那这两人的杀气便是暴如山崩,周围的两军将士都觉心惊肉跳,为二人气势所慑,不自觉避开一边。

转眼二十招过,二人仍在胶着。

忽地一声暴喝炸开,只见乐心骤然腾身而起,正避过冯一粟直奔小腹的一枪,喝声中长刀如落雷,猛往冯一粟头顶劈落,冯一粟猝不及防,要躲闪已是不及,心一横挺枪上架,只听“咔啦”一声,长刀破开双枪,顺势而下斩落冯一粟半条左臂,刀势不衰,余劲所至,又硬生生砍下了他胯下坐骑的头颅。

冯一粟骑在无头马上,望着掉在地上的断臂,呆如木鸡。

乐心长刀就势往地上一撑,身子早已借力而起,电闪雷鸣般一脚印到其胸口,冯一粟浑浑噩噩中抬右手格挡,一声闷响中,身子被蹬得腾空而起,往桥下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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