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人尚在迟疑,对面的官道上又响起一片喊杀声。众人循声来看,迎面招摇着一杆大旗,上书斗大的一个“许”字,正是那许腾接了许大等人快马送出来的求救书信,领本家族人往雷州复仇来了。
如此一来,陈家的部曲更是不敢动手了。两家人剑拨弩张,互不相让。要不是中间夹着海飞花他们这两万百姓,许家棒子们早就冲过去大杀四方了。
陈布气急败坏道:“先生,您看见了吗?这……这就是海飞花、包蛮子与许家棒子们勾结的罪证!”
浪里漂依旧不动声色,盯着许腾说道:“许腾我待汝等不薄,又不曾相负,何故背反耶?”
许腾咬牙切齿,大骂道:“浪里漂!背信弃义,罪不容诛!害我手足,不共戴天之仇!吾当活捉生啖汝肉!”他的手下也一起跟着聒噪不已。
包蛮子是浪里漂的心腹爱将,此刻听得许腾当着自己的面子辱骂浪里漂,勃然大怒道:“大胆许腾,你是个什么东西,怎敢对先生无礼!”说罢,拍马入阵直奔许腾而来。许家棒子们还要上前阻拦,早被包蛮子的流星锤扫倒了一片。
许腾早就看包蛮子不顺眼了,此刻见他撸胳膊卷袖子地来打自己,忙不迭地挺枪来战。那包蛮子不架不挡,只气沉丹田,把胸膛一挺。许腾一枪刺将下来,只听“啵”的一声闷响,枪尖刺在了许腾的肚皮上面却宛如刺到了铜墙铁壁不能透入分毫,却把许腾的虎口震出一道血口。
许腾“哎呦”一声,抛枪就要逃走。耳畔却“哇呀呀”响起一声炸雷:“哪里逃!”衣领就被包蛮子揪扯住,在马上只一提,就把他隔空捉了过来,一根小麻绳儿捆了,夹在腋下贯阵而出。
浪里漂抚掌大笑,对陈布说道:“我就说包蛮子忠心耿耿,绝不会负我的。你看如今怎样?”他扭过头来对包蛮子吩咐道:“包蛮子,把这乱臣贼子送我这里来发落,切勿伤他性命!”
包蛮子却不搭理他,只黑着一张脸,拍马走到海飞花身边,把许腾丢在她的面前,说道:“花妹,这人该如何处置?我全听你的!”
海飞花猝不及防,吐着小舌头偷眼来看浪里漂是何模样。
包蛮子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这个做先生的出丑,这实在出乎浪里漂的意料。他气得浑身哆哆嗦嗦的好半天,才冷笑道:“好啊,好啊!包蛮子,我以前倒是小看你了。原来,你这见风使舵的本事也是了得的!”
包蛮子咧开嘴巴,呵呵笑道:“先生过奖了!包蛮子算是什么东西,哪里能跟先生相提并论呢?不过,这一件事情……我觉得你不如花妹有主见——雷州岛合则存,离则亡!”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片哗然,纷纷说道:“哎呀,都看一看这包蛮子大脑袋瓜子总算是开窍了,也敢对先生说不了。”
陈布不以为然,他咧一咧嘴巴,凑到浪里漂跟前,悄声说道:“我早就知道包蛮子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家伙,整日里就是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农思想作祟!这些年来,海飞花这个小浪蹄子围着他打情骂俏,迷得他是神魂颠倒,六亲不认。现在又受小丫头片子的花言巧语蛊惑,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浪里漂也叹气道:“唉,以前五姑娘总是劝我不要亲近霍小玉、海飞花这样的小人精,说好好的爷们儿都让她们教唆坏了。我开始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唉,这还真的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包蛮子看陈布这个小白脸还不肯老实,在浪里漂耳边嘀嘀咕咕,肯定是没有什么好心眼了,当下又“哇呀呀”地乱叫一通:“都是你们这些奸诈的连城人一生只会摇唇鼓舌,搬弄是非。本来好好的雷州岛叫你们生生作践成人间地狱!陈布,我……我今天就为雷州百姓除去你这么一个祸害!”说着,就要冲上前去打陈布。
浪里漂挡在陈布前面,厉声呵斥道:“包蛮子,你这是为何?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浪里漂的眼珠子一瞪起来,包蛮子立刻就没有了脾气,宛如淘气的小狗碰到主人,只有夹起尾巴的份儿了。但他依旧不肯顺从,倔强地说道:“先生,包蛮子有自己的良心。”
浪里漂气得只有冷笑的份儿了,连声说好道:“你我今日便公事说话。陈家子弟举发海飞花、霍小玉勾结许壮一族要篡班夺权,谋害我等性命。论法论理,你们这些人都必须回正九重天府接受勘问。包将军果然执法,就该立即拿下海飞花、许大等人,回重天府接受勘问!”
包蛮子愣在当场,咬着牙说道:“包蛮子若是不答应,又该如何?”
浪里漂笑道:“蛮子,你我这二十年的情谊果真走到头了吗?”
包蛮子默然半晌,原本浑浑噩噩的眼睛竟然开始变得明澈起来,整个人也不浑了。只看他挺起胸膛来,说道:“包蛮子虽是一介武夫,但绝非懵懂。先生本是江南栋梁,为国为民,乃是侠之大者。正因为如此,包蛮子认你是英雄豪杰,甘愿死心追随。”他说着扭过头去,避开浪里漂冷若冰霜的眼神,说道:“不想你如今执掌了雷州权柄,被权欲蒙了心窍,竟然也学着那些奸佞之人,玩弄起阴谋诡计来了。这些年来,包蛮子看你一步步腐化堕落而不敢劝谏,至于今日竟然跟陈布他们沆瀣一气,干出草菅人命的事情来了!”
浪里漂听不得别人说他的不济。只把梨花枪往前一指,大声喝骂道:“包蛮子,你休要张狂。我曾救过你的性命!没有我,今日哪里来的你!”
“这……”包蛮子张着大嘴又愣了半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嘶哑而又狂放,让人听得就如同有万千小虫在五脏六腑噬咬个不停,痛彻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