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布说道:“当年先生在岛上时,也是如此合纵连横,却换得今日的这般下场。五姐今日在岛上要依样画葫芦,只怕还是要重蹈覆辙的。”
五姑娘说道:“我跟先生不一样,先生在岛上势单力孤,手下亲兵不过千余人,所能用之将唯有一个包蛮子而已。他所能降服岛上各家的,不过是凭借着八年前胜战的余威而已。这八年以来,他日益骄奢淫逸,腐化堕落,当年披坚执锐,百战百胜的威风神勇早已不再,各家自然不会听他的。我则不同了,我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单就是荣兴府的势力岛上哪一家可以相比?更不要说岛上还有陈老员外作靠山。真若不行,那连城官府、钱塘水师也可引为奥援的。更重要的是我绝非先生这种昏聩之人,论心机岛上那些个居心叵测之徒怎么能是我的对手?”
陈布还是放心不下,正想再劝她一下,却被五姑娘止住,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吧。我今天就修书一封差人送往雷州,告知众人三日之后必然来雷州与大家伙儿共商大事。你也给陈老员外写一封书子,连夜送往陈家,可叫老爷子先在岛上漏一下招安的口风,看一看众人对此的态度如何?”
只说雷州岛各家的家主在第二日一早就接到了五姑娘的书信,五姑娘的这一封书子写得悲戚婉转,叫人读来颇有情真意切之感,众人竟然都为此疑虑起来。于是,许家、陈家还有岛上众多小姓人家都聚在正九重天府的荣光殿上商量此事如何应对。
那许大拿着书信琢磨了半天,只说道:“这五姑娘乃是天下第一凶顽妇人,毒若蛇蝎,狠如豺狼,怎么会有一点善心呢?如今她在回书中如此煽情,总叫人不免心生疑窦啊。”
“就是,就是!”许腾兄弟们也在一旁随声附和道,“此人面善而心狠又诡计多端,实在是不可深信,咱们还需要好生提防着一点。”
陈老员外不以为然道:“诸位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五姑娘虽然是精细的买卖人,但是于我们这些岛上的老兄弟们可不曾亏待分毫,诸位大可不必疑心。公祭大丧这等大事,除了此人,你我之中还有哪一个能够料理?更何况雷州岛经逢这一场浩劫,百废待兴,民不聊生,到处都要大把的钱粮来填缺补漏。现在正是需要荣兴府出力的时候,诸位倘若因为自己的疑虑而断了荣兴府这一外援,则要置我雷州岛这数十万嗷嗷待哺的百姓于何地也?”
许家棒子们知道此说甚是在理,于是都哼哼唧唧地坐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在心中暗自冷笑道:“亏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不曾亏待。若非那陈布从荣兴府来岛上煽风点火,我等岂能落到今日这般光景?”
那浪里漂虽然自称看破红尘,隐居深府。但是,临下台的时候,却大力提拔了义子王仁,给他一个总理正九重天府事的头衔。这次会议是在正九重天府召开,他身为府务总管自然得以在这里参与岛上大事。王仁从许大手中接过了五姑娘的书信,粗粗地看了一遍,说道:“看五姑娘书信上所说,此次大丧公祭既不须咱们破财也不用咱们劳心。一应事物都由她在荣兴府打点妥当带上岛来。这……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带多少人手上岛呢?如果带上岛来的人手太多,她五姑娘会不会恃众凭强而鸠占鹊巢呢?”
他这一番话又把众人说得心思活泛起来,大殿上到处都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来。
陈老员外说道:“贤侄这就过虑了吧?荣兴府虽然在连城财雄势大,但上面终究有朝廷辖制着。我雷州被赵宋朝廷视为叛逆,五姑娘本事再大也绝不敢与朝廷对着干。她若举大兵来我雷州,势必要兴师动众,在连城闹出大动静来。连城是江东的门户所在,又是三吴都会所在。在江南建国者历来都将连城视为卧榻之侧,动静必悉。那孙全虽然为江北御营使,执掌连城防务,但是我想他还没有胆子跟朝廷明目张胆地对抗。所以,五姑娘要上岛必然不敢过分招摇,而是潜踪逆行的。所以,我说大家伙儿大可不必为此忧虑。”
众人都说此话在理。
唯独王仁不以为然,朗声笑道:“陈老员外此话差矣!若是寻常之人也就算了,可五姑娘绝非泛泛之辈,她的过人之处就在于能为常人不能为之事。依我来看,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为上,仔细提防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呵!”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家都跟着他一惊,赶紧问道:“此话怎讲啊?”
王仁说道:“近闻老王爷北伐大败而回,荣兴府在连城搞什么国丧公祭,分金买市,准备了许多祭祀之物,听说三日后还要出海进行海祭。我寻思着她可能借着出海海祭的幌子,带大队人马登岛,从而夺取雷州大权!”
陈虎在一旁冷冷地问他道:“那么,依着老弟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应对?”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他道,“除了五姑娘和荣兴府,还能有谁担当的起这么大的事情呢?”
王仁环顾众人一圈,才缓缓地说道:“我觉得雷州岛的事情还是要靠咱们雷州自己的乡里乡亲为好,让五姑娘这么一个外人在岛上执掌大事……说一句不好听的,谁知道她的心歪不心歪呢?”
陈老员外不快道:“五姑娘追随先生多年,捐钱助粮,于雷州多有恩惠,岂能说她是外人呢?更何况咱们请五姑娘上岛支持大丧的拜帖都已经发了出去,五姑娘也回信答应前来。这事儿算是定了下来,现在咱们再要反悔,信义安在?不讲信义还能做人么?”
王仁说道:“你跟五姑娘这样的人讲信义,岂不是在与虎谋皮,自取其祸?你们商量此事的时候,我若是在场必然极力反对的。我们岛上自有能担当大任之人,何须一个奸商来这里掺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