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丫鬟忍不住插嘴道:“如此说的话,飞花她是回不来了么?”
浪里漂抬头看他一眼,说道:“海飞花?她来不来雷州还有什么意思呢?现在岛上各家都是钟意于五姑娘还有荣兴府,她上岛来主持大事可谓是众望所归,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事情。小丫头脾气火爆,性格耿直,上次她在岛上保护许家老幼,又迫使陈、许两家结盟和好,使得受了害的八家小姓冤屈不能得雪,已经是惹得天怒人怨,险些酿出大祸来,只因后来得了许家的支持才不至于颠覆。而如今,连许家也要投靠五姑娘门下,小丫头再来这里跟五姑娘对着干,就要成为众矢之的。只怕她就没有上一次那么走运了。所以,这个人竟然还是不要来的为好。”
那小丫头嘟起小嘴儿,哼哼唧唧地说道:“这一次亏得是飞花还有李大虾上岛来才没让五姑娘二虎竞食的奸计得逞哩。倘若两家真个儿打起来,又是咱们雷州一场大难呵。要说最倒霉的就是岛上的那些个势单力孤的小门小户了。人家海飞花刚刚被朝廷封了淑人,还跟皇上攀上了亲戚,在江南是吃穿不愁的,犯得着再跑到咱们雷州吃苦受罪么?人家来岛上救了他们的性命,可这些浑人却反而骂人家。哼,恩将仇报真是太过分了!”
浪里漂叹气道:“唉,那又能怎么办呢?人言可畏啊,飞花没有跟小玉儿这般被他们活活气死就已经很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王仁说道:“那么,咱们就看着五姑娘上岛来祸害百姓么?”
“此时也……势也。咱们眼下还能怎么办呢?正所谓,若不撇开终是苦,各自捺住即成名。”浪里漂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王仁道,“你们要记住,飓风过岗,伏草惟存。只要咱们咬牙忍住,就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你们都早作准备,迎接五姑娘上岛吧。”
只说当日下午就有荣兴府的十余艘海船到雷州靠泊,卸下的布帛粮米在金沙滩上堆成了座小山,由陈家子弟看管着。第二日一早又有那荣兴府的五六十艘大福船到了雷州,船上也是装满了米粮鱼肉,全都作为赈灾救民之用。荣兴府的船才靠了码头,就有无数陈家的车子上来装卸直奔雷州城。一眼望不到的车队甫一进城就把整个雷州府都给轰动了。雷州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性命全在这些船上呐。老百姓们编了些小曲儿,大家伙儿唱着。吃饭的时候,一想起五姑娘的好处,也会不知不觉地哼上两句。
荣兴府的赈济之物到了雷州以后,各家的家主又都坐不住了。大家伙儿纷纷在荣光殿上碰头,商讨着如何分配这些东西。
由于荣兴府运来的物资全都掌握在陈家人的手中,故而陈老员外在会议上最有发言权,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他颇为得意地看着许家棒子们,笑道:“诸位如何呀?先时要请五姑娘上岛理事,你们中的一些人还有顾虑。如今五姑娘人还不曾来,这些实惠就先来了。眼下这点东西也只不过是,陈布从连城来信说,这几日里还有载着钱物的大海船来这里接济弟兄们,保管大家可无冻馁之患!咱们若是跟着那海飞花胡闹一气儿,可会有这等的利好?”
众人纷纷称是道:“老员外所言极是。咱们以后可就全仰仗五姑娘提携了。”
许家棒子们亦是脸上笑开花,啧啧称奇道:“荣兴府怎么来的这么多钱呐?以前常听那海飞花说及天下堂的豪富,告诉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粪土,凭是世上有的,没有不是堆山积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如今我们才算是开了眼,见了世面喽。”
陈老员外挥了挥袖子,说道:“实不相瞒各位,这不过是使着皇上的钱往咱们身上使罢了。除却朝廷,谁家还能有这么多闲钱来管咱们的死活?”
“朝廷?”众人皆是大惑不解道,“朝廷视我等为叛逆,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今日雷州遭难,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拿出钱粮来周济我等?”
陈老员外说道:“昨日王仁贤侄不是告诉你们了。这一次五姑娘上岛主持大丧公祭,所用钱物皆是打着祭奠北伐死难将士的幌子,从皇上的库里面挪出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啊,这大宋朝廷拔一根汗毛当真比咱们的腰都粗呐。”
“是啊,是啊……”陈老员外摸着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地感慨道,“想自西周泰德以来,乱贼猖獗,天下纷争,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太祖武皇帝,崛起江州,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当今大正皇帝,神文圣武,继承大统,应天合人,法尧禅舜,处中国以治万邦,这岂非天心人意乎?那王必用蕴大才,抱大器,自比管仲、乐毅,何乃要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岂不闻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宋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谅雷州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我等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陈老员外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在赵宋皇帝前面加一个“我”字,一副投降派的嘴脸已经展露无遗。众人都知道降宋是一个忌讳,但此刻的心思显然都已经活泛起来,当下低了头并不搭理陈老员外的话头。
陈老员外看各家的家主皆是默不作声,也知道招安的事情大有可为,当下也就不再说什么,只对众人笑道:“此次荣兴府送来的钱粮都由我老陈家保管打典,并不敢贪图分毫。请各家将家族的口数、兵丁以及产业清点造册交与老夫,也好按需配给各家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