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八回(十七)(1 / 1)富春江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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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知节说道:“臣以为雷州的贼酋内部虽然起了内讧,死伤了无数,但是,贼寇战力犹存,又有大海阻隔期间,大军征讨实属不易。更何况那浪里漂用兵如神,胡海清等人绝非其对手。前些时日老王爷、孙将军大起江北诸路兵马北伐中原,遭遇秦兵的铁壁合围,几致大败。幸赖天佑大宋,全军得脱险境,平安南归。当此北伐失败之际,官兵无战心,军州无余财,正是急需休养生息的时候。古人有云,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也。如果依着乾丰等人的意思,于此贸然遣败军之将领惊弓之兵渡海征讨,稍遇挫折必然要溃散投降,故而征讨雷州凶险甚矣。所以,臣以为战则两败俱伤,和则两全其美。”

赵德颔首道:“卿言甚当……似乎正合天下大势。只是……乾丰他们都决意一战,朝野汹汹,如之奈何?”

王知节环顾了一下众人,朗声说道:“陛下勿要为此忧虑,臣王知节愿往紫宸殿劝说他们,不信他们不罢战言和。”

直到此时此刻,赵德依旧是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断不肯显露自己议和的本意,只匆忙掩饰道:“对于雷州究竟是战是和,这还需要群臣商议,似此大事,朕不敢违了天下人心。”说罢,他转过脸来看定旁边的茅士铿,问道:“茅爱卿,你意下如何?”

那茅士铿听得王知节居然也赞成招安,一时疑惑起来,心中暗想这王知节是赵钦的乘龙快婿,按理说应该是跟老王爷一个鼻孔眼出气才是。如今,老王爷上奏天子要领兵征讨雷州,他王知节却在皇帝面前大讲议和的好处,真是奇哉怪也。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难道是他们爷俩儿演得双簧?茅士铿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会子赵德问他话,总算是叫他回过神来,赶紧在一旁插话道:“陛下所言极是。我大宋得此英主,实在是我等臣民之大幸啊。”说着又忙忙地跪拜下去。

要是搁在平日里,茅士铿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子拍了自己的马屁,还要再给自己下跪,赵德一定会不顾自己做皇帝的威严而去离座搀扶,以此显示自己是一个尊长敬老的贤德君子。但是,今天茅士铿这一位开国老臣表现得实在是太差劲了,一点为天子排忧解难的好主意都没有,还一个劲儿地为自己推脱罪责,实在是一副为老不尊的嘴脸。他对于茅士铿今日的表现着实不满,也就懒得再去对他表现自己的尊长敬老之意。于是,他在御座之上,把屁股略略一欠,算是做了对他礼敬的表示。

赵德又回过头来,看着王知节说道:“乾丰等人闹殿之事如何处置,就全权委任于卿。爱卿一定要实心办差用事,勿要辜负朕之重托。”

王知节当然知道赵德的重托是什么,他离开座位向着赵德跪拜下去,说道:“臣一定谨记陛下重托,认真用事,实心办差,不负陛下浩荡隆恩!”

“嗯……”赵德微微点了一下头,对他笑道:“若朝中的文武大臣皆有王爱卿之才干胆识,朕大可安心做一个促织天子,又何必为国事操劳?乾丰等人由爱卿处置,朕百般放心。”

王知节跪在地上,又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缓缓退出文德殿来。

茅士铿等人也要告退,却被赵德阴沉着一张脸皮叫住了:“茅爱卿暂且留步,朕还有话要对你说。”

茅士铿浑身一颤,心想不妙,与崔靖相互使一个眼色,也只得站在那里。待王知节与崔靖二人走远了,赵德才默默地起身离座,背着手在大殿上面转了几圈,忽然转过头来,盯着茅士铿道:“茅相观王知节今日的言谈是不是在欺君误国啊?”

赵德有此一问使得茅士铿本来万分紧张的心情一下就松缓了许多。他赶紧对答道:“臣也有此疑问。以臣的愚见,只怕这是他与乾丰等人的合谋!先是由乾丰带着言官们在早朝上闹事,冲撞陛下。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再由他出面摆平此事,从而给陛下和世人以一种精明能干的印象,借此可以抬高他在朝堂上面的威望。”

“嗯,此言有理。”赵德赞许他道,但随即话题一转,说道:“但是,如今他主张议和,其言中之意也颇合乎天下时事。朕以为王知节主张议和这件事情虽然可疑,但终究是以和为贵的好事,咱们现在不好出面阻挠于他。但又不可不防。茅相你是两朝元老,老城干练,又有那识人之能,对于王知节这个人一定要再三留意,不可使其妄生事端呵!”

“是,老臣记下了。只是……”茅士铿说着起身离座跪在了地上,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只是昔日司马公曾有言道,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馀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故为国为家者,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王知节虽才干悠长,但居心叵测,不可深信。似此样狼子野心之徒若假以大权,则必食人矣!”

“嗐!太平时节,忠奸难辨!谁是小人?谁是君子?谁又是愚人?你分得清楚么?”赵德又重重地拍了一下御案,摇头叹息道:“朕也不欲用此小人,但君子大贤多淡泊明志,清心寡欲,往往不以俗务为要,上下搜索,实在难得一二称职之人。那愚人虽然实诚可靠,但智术短浅,每出一策或行一政,非但于国无益,反而祸民无数,必然要搞得天下大乱,乾丰之流就是此类矣!君子难得,愚人又不堪用,在办差任事上少不得要一些小人为朕分忧呵。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呵。就比如今天的事情,倘若你们可以推举出一个君子或者愚人能胜任,朕也绝不会用王知节这个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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