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受明诏，雷州免刀兵

拒阴谋，北衙纳降卒

陈布在海船上面对海飞花吐露了浪里漂被刺的内幕，还以为这小丫头片又要跳着脚来打自己一个半死。没想到，海飞花只是淡然一笑，说了一句“莫问恩仇”。这倒把他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当下也就觉得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小丫头片子会不会怨恨五姑娘呢？于是，他又忙不迭替五姑娘洗地道：“其实呢，五姐如此所为也有自己的苦衷。她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也算是先生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吧。”

“什么苦衷？”海飞花把脑袋一歪，略带讥讽的口吻问他道：“是不是先生背着她跟金城联络的事情，搅了荣兴府独霸雷州的好事了？”

陈布是一个泥鳅，为人圆滑。他说起话来半真半假或者三分假七分真，而且还面不红心不跳的，造假是极为专业的。此刻，为了替五姑娘洗白，他又开始造谣生事了：“嗨，雷州这穷地方五姐看得上么？实话告诉你，其实五姐并不想当这个雷州之主，而是要等着局势平定以后，就把雷州大权再交给先生的。只要先生不牵扯江北的军务。”

海飞花斜眼看他道：“胡说八道呢。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谋害先生呢？”

“唉！”陈布叹息道，“错就错在先生受朝廷招安的志向恰恰就在这江北！”

海飞花给他说得一惊，问他道：“这话怎么说呢？”

陈布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吧？朝廷最近有这么一种论调，污蔑我们孙家在江北图谋自立，割据称雄，是朝廷的一大隐患。朝廷听信此等谣言，故而要在江北另立门户，别选良将以分我家兵权作为牵制。”

海飞花当然知道，她当初在金城入宫觐见的时候，赵德就有这一层意思的。于是，她点一点头，说道：“人家说的没错，孙家还有荣兴府在江北横行不法，擅作威褔，就是江北的一大祸害！”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江北是什么地方，那是我大宋死生存亡之地，必须要一个有主谋的人主持大局。如果各方势力都牵扯进来，各怀私利，勾心斗角，互相掣肘还怎么抗击外敌呢？我大宋就要败亡无日了！”陈布轻蔑地呵斥她一句，继续说道：“先生过往的历史你知道吗？他可是我大宋开国公，第一任江北御营使——王必用！后来，因为恃才傲物，与当今圣上发生冲突才畏罪潜逃到雷州的。他如今归降朝廷，所觊觎的就是江北的兵权。朝廷上那些文官也都有此意，希望将雷州势力引入江北，联合现在高阳的江北马步军衙门与我们孙家抗衡。卧榻之侧让他人酣睡，这种事情放在谁那里也不会愿意啊？五姐曾经有意试探，他却不为所动。故而，五姐为了保全江北基业也是为了避免江北大营发生骨肉相残的悲剧，这才不得已对先生下了杀手的。”

海飞花听罢，默然半晌才说道：“真话？”

陈布不快道：“咱们是什么关系，我还能骗你么？”

海飞花喟然长叹：“唉，尘埃落定，还管这些真真假假的，又有什么用处呢？”

正说话间，韩生儿忽然指定了前方不远的海面上，叫嚷道：“看啊，这么多的船！”

海飞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来看，只看迎面百数条海船乌压压的布满了天际，好似那离弦之箭，朝这边飞速驶来，看得海飞花直咋舌道：“这么大的阵势，必是官家的船只，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陈布往远处眺望了一会儿，说道：“看模样是钱塘水师的海鳅船，不消说定是来征讨雷州的。”

只一炷香的功夫，那些海船都驶到近前，海飞花才看清这些海鳅船阵是何样情形：其中军为二十四部大海鳅船，船中皆可容数百人，每船用十二个人踏动水车驱动船只；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另造砲车，摆布放于楼上。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敌人何等船只可以拦挡！若是遇著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敌人何物可以遮护！左右两翼布置为第二等船，名为小海鳅船。各用五十部水车；船中可容百十人；前面后尾，都钉长钉；两边亦立弩楼，仍设遮洋笆片。这船却行浅滩小港，挡住那私路伏兵。船上旗号皆为“钱塘水师节制使胡”。

这船队行到陈布他们近前，见得是荣兴府的旗牌，便知道是从雷州过来的。那水师兵卒赶紧挤到船帮前打探雷州战况。

陈布说道：“哎哟，兄弟们来晚一步。我家的夫人已经与绑匪们接上头啦。绑匪们已经答应归顺朝廷了。两位大人这会子估计已经给放出来了。”

众人俱是不信，哄笑道：“昨儿下午还接到你们给海飞花他们杀得不敢出城的奏报。老王爷怕雷州有失，故而命胡大人领万余水军上岛助战。怎么过了一日，这些乱贼就要乖乖投降了？不会是你讳败为胜，欺瞒老爷们吧？”

“啥子？你们都过来，瞪大你们的狗眼了！”陈布瞪起眼睛，把海飞花拉到身边，就好像是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子，冲着那帮丘八老爷们直吆喝道：“这是真正的海飞花。哎，老牌的海飞花！”

众人一看连海飞花这个贼酋都被陈布活捉回来了，他说的话似乎也不假，当下赶紧派人通报给坐镇中军的胡海清知晓。

胡海清听闻海飞花在陈布手里，赶紧催着坐船来见陈布，问道：“雷州匪患怎么平定的？”

陈布轻描淡写地说道：“岛上作乱的是一伙饥民，因为没有生路不得已打砸抢烧讨个生计。我家夫人得知其中内情之后，赶紧开仓赈济，这伙人得了粮食也就一哄而散了。”

胡海清觑着旁边的海飞花，问道：“那么，海飞花是怎么一回事？她该不会也是饿得头昏眼花，走了邪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