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少天子闻警罢秋操

老王爷弄险图金城

只说苏穆正找到了苏玲珑，当下也不多耽误功夫，撇下了王知节他们，载着这小丫头就离开了。

黄氏兄弟都是虚惊一场，唯独王知节似乎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从后面叫住了苏穆正道：“我说苏庄主你们就这么走了？你们就不怕我上奏天子，告你们抗旨不尊吗？”

苏穆正扭过头来，看着王知节笑道：“怎么？听着王大人的意思是叫我们杀人灭口吗？”他笑着望向四周，说道：“如今夜深人静，倒是正好动手啊！”

王知节的那些随从们都唬了一个面如土色，脚底下颤颤巍巍地就差一点要抹油了。黄氏兄弟也畏缩到王知节马后，焦躁道：“公子何必多言呐。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一言招惹了他们，咱们可就要把性命交代在这里啦！”

王知节却毫不在意，他把袖子往后面一挥止住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对苏穆正笑道：“我可是朝廷吏部左侍郎，你若杀我必然惊动朝廷，到时候你们苏家可就要遭灭顶之灾了！”

苏穆正哈哈一笑，说道：“我为天下诛杀乱臣贼子，何罪之有？”

王知节心中一惊，一时惶急起来，只问他道：“你说谁是乱臣贼子？”

苏穆正却摇头笑道：“我说王大人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我若说破其中的关隘，这岂不尴尬了？还是给您老留上几分情面吧。”

王知节觉察出自己方才的失态，旋即恢复了昔日阴鸷而沉闷的样子，摸着自己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苏庄主这话说的可就叫我真真不解了。我自思自己虽然无有大功德及民，但也并无过失啊。为何得来这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呢？”

苏穆正看了四下里的人都瞪着自己呢，只得笑道：“自古你们这些为官作宰的不论好坏，只要是地位高的人，在我们平头百姓眼中都是擅权乱政，祸害苍生的乱臣贼子。今天，朝廷杀一个贪官，我们会鼓掌叫好。明天，朝廷杀一个清官，我们照样会鼓掌叫好的。我……我不过是一个无知的愚民，对王公子不过是在人云亦云的姑妄言之……姑妄言之。还请王大人见谅则个！”说着，对着王知节一抱拳，带着苏家的子弟就离开了。

黄氏兄弟看苏家的人都走远了，也都壮起胆子来，纷纷跑上前去骂道：“真他妈的全是一群乱臣贼子。公子，我看咱们回京城就告他们苏家目无王法的罪状，叫官府去前去灵霄剑庄查办，好好出上今日的这一口恶气！”

王知节不动声色地说道：“今乃何时？万不可再节外生枝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他沉思半晌，又仰天长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走吧，石奴儿那厮估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众人又簇拥着王知节往南走，去与石奴儿会合。可能是觉得先前在于苏家弟子的对峙当中表现的太过贪生怕死了，这会子大家有惊无险也都为了挣回面子，纷纷围着王知节嘘寒问暖起来。

但是，王知节是一个阴鸷诡谲之人，无论胆量还是心胸都不是这些马前泼水的小男人们所能理解的。在他眼中人与人的友谊或者说主仆间的关系都是靠着利益维系的。各取所需是双方合作关系的基础，所以大难临头各自飞在他心中也是人之常情，并不因为他们贪生怕死为异。

可奇怪的是，众人把围着他把好话都说尽了，可把话儿说得越是殷勤，王知节的脸色就越是阴森可怖的，唬得众人个个咬指啖舌，都不敢再围拢过来。

黄氏兄弟觉得奇怪，在众人的催促怂恿下，这才放着一个大胆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为何闷闷不乐？”

王知节这才猛省过来，可他自幼读的是圣人名教，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儿，当着众多下属的面子很是不习惯明说，便云山雾罩地说道：“你说他苏穆正为何认定我就是一个乱臣贼子呢？难道真是因为无知愚昧吗？”

黄氏兄弟哈哈笑道：“这些跑江湖的从来不读诗书，只会舞枪弄棒的，与那些蠢牛笨驴何异？无知愚昧的一介匹夫就是说的他们呐！”

王知节还是摇头不已，说道：“那苏家在江南立足已有数百年，家大业大可不比寻常武人。他家又是江湖上的名门望族，自然是势力极广，耳目众多的。该不会是老王爷豢养的那些个江湖亡命走漏了什么风声，让苏家人得了消息去？”

黄氏兄弟听他此言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哎呦，那可不得了啦。那么，苏家人可就更是留不得了！”

王知节说道：“苏家人无心政事的名声可是传扬了许多年的，而且苏穆正的人品我还是很放心的。他们也得了苏玲珑了，倒还不至于高发我等。只是我担心……这些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家伙们会不会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别人？”

黄氏兄弟更是急得没有办法，只团团乱转道：“那……那该怎么办呐？如果这样来看，此事实在是凶险万分了。”

王知节忽然勒住了坐骑，坐在那里抬头向着夜空看了半晌，才又低下头来说道：“夜已深沉，前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居舍。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着，一甩马鞭，催着身下的骏马沿着官道飞驰而去。黄氏兄弟赶紧招呼着众随从一起追上前去。

石奴儿已经在路旁的林子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着王知节他们终于到了，这才跳上道路来，吵嚷道：“你们怎么才来啊？苏家人都走了？”

王知节笑道：“嗯，这多亏了石壮士在林中惊敌，才使苏家人退却，我等可以保全呐。”

石奴儿翻身上马，问道：“玲珑怎么样了？”

王知节道：“苏小姐已经被苏庄主带回家去了。”

石奴儿叹息一回，说道：“唉，她竟然肯去么？”

王知节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说起谎话来也是毫不犹豫的：“苏小姐因为见你对她如此绝情而心灰意冷，被苏庄主一顿数落就乖乖地跟着回去了，还要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石奴儿听罢又是哀声又是叹气了半晌，才干巴巴地笑道：“如此也好，早散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