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酸儒敢坏我的好事,我就要他的好看。我……”胡隐之从座位上拍案而起,众人都不由得把脊梁骨儿挺得笔直,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显然是唯恐这愣头青再要胡说八道。胡隐之看众人这一副情状,也知道这些家伙对于手足相残还是颇为顾忌的。于是,他强按下心头怒火,缓和了语气,说道:“这个……费大人那一边嘛,由我去说就可以了。你们只需要照令行事则可。”
众将对待胡隐之还是一如往日那般谦卑恭顺,纷纷离座下拜,唯唯称是。
当晚,胡隐之就传命半塔营驻军打点行装,明日卯时拔营西归。第二日,驻扎在半塔营的北府军两万兵马就全部撤出阵地,西返苏家寨。胡烈的高阳兵尾随其后,占据了半塔营。
苏家寨的典农校尉宋飞听闻胡隐之从半塔营撤军到此,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出营来迎,问道:“胡将军何以至此?”
胡隐之坐在马上,大大咧咧地说道:“半塔营四面受敌,粮草不济。我念将士困苦,故而西归太子河故地就粮。你们也要随大军一同西撤!”
宋飞问道:“费大人他们可知将军弃守半塔营西归之事?”
胡隐之答道:“我已经檄书报知孤山知晓,你们不必有什么疑虑,只需要奉命行事即可。”
宋飞说道:“我奉费大人之命在此屯田练兵,今不得费大人明令,不敢擅自弃守此地。”
胡隐之不快道:“我告诉你宋飞,今日我两万大军尽数西归,半塔营现为高阳镇守使司所得。你们苏家寨已经无遮无拦地暴露在胡烈的刀锋之下。你以为没有本将军的帮助,就凭着你们这里的两千泥腿子,能是胡烈的对手?”
宋飞瞋目道:“我高阳府右道典农校尉也,官此当死此,我必不去。”
胡隐之大怒,拔刀骂道:“你这个土包子真是不知好歹,难道是想试一下本将军的宝刀锋利不锋利吗?”
那宋飞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拔刀出鞘,大声说道:“我的宝刀也未尝不利!”
胡隐之二话不说举刀就砍,宋飞挥刀格挡,只不及一合就被胡隐之手起刀落,砍下了头颅。
“宋将军死啦!”整个苏家寨一下子大乱起来,北府军与寨子中的屯田兵自相残杀起来。由于事起仓促,北府军又是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军,战斗力自然不是这些民兵可比的。不出一个时辰,胡隐之就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战斗,攻占了苏家寨,除战死、逃跑的,北府军总共俘获了寨子中青壮老幼五千余口,全部拘押在寨子中间的校场里面。
俄而,胡隐之骑着马来到了校场巡视,看着场子里面乌泱泱的全是人头,到处都是大人叫,小孩哭的,就直皱眉头,问旁边的庞曦、扈辄道:“这么多的人,你们准备怎么处置啊?”
庞曦、扈辄说道:“此次手足相残实在是事起突然,不得已而为之。眼下既然冲突已经平息,就该少杀慎杀,网开一面,放这些人一条生路吧。”
胡隐之骂他们道:“你们这些言论全是妇人之仁!放这些人一条生路去?难道是要他们以后羽翼丰满,再来找我们复仇吗?你们都要记住了,除恶需要务尽,斩草就必须除根!否则,那西楚霸王乌江自刎就是咱们的下场!你们难道是想要学他吗?”
庞曦、扈辄赶紧说道:“末将不敢。”
胡隐之继续数落他们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这是人生的常识,你们不知道吗?亏你们还是带兵的。为将者一旦心存仁慈,对敌人网开一面,那就是养虎遗患,自取灭亡!你们看一看这些老弱病残,他们现在屈膝投降,忍辱偷生,乞求咱们放他们一条生路。但是咱们放了他们,他们就会感激咱们吗?咱们杀了他们的丈夫、儿子,这就叫作血仇!谁能保证他们的后代不会找咱们复仇呢?所以,我说这些人必须全数杀死才能永绝后患。”
“这……”两个人还在迟疑,说道:“这要是一些寻常百姓杀了也就杀了。可毕竟是咱们北衙的兄弟手足,看在同穿一个号坎份上,是否就……”
“糊涂!”胡隐之大声呵斥道,“什么手足兄弟?这是仇人!你今日不杀他们,来日他们就会返过头来杀你!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天塌下来由我在这儿顶着呢!”
于是,两万北府兵一起动手,只把校场上杀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苏家寨的男女老幼五千余人被尽数杀害,不留一个活口。屠杀光村内所有活物以后,北府军开始在寨子里面大肆劫掠,放火灭迹。如此又折腾了两个时辰,把个苏家寨祸害成了一片废墟。胡隐之这才心满意足地满载着抢掠来的财物继续西进。尾随在后面的刘漫天随即进占了苏家寨,替胡隐之搞善后工作,并对苏家寨周围的江北马步军衙门的屯田村寨进行清除。
没有了武装力量作为后盾的各处北衙屯田据点在封建官僚和地主阶级的联合反扑下迅速遭到毁灭性打击,高阳镇守使司、宁兴府及各地地主豪强的军队悉数上阵。几乎就在一天之间,江北马步军衙门在太子河以东建立起来的六十多处兵屯、民屯全被占领或者摧毁,上万农运分子及平民百姓惨遭杀害。至此,江北马步军衙门的势力迅速退出了高阳府东部地区,而胡烈的兵锋则顺势前推至太子河畔。
北府军擅自从半塔营撤退,并在苏家寨打开杀戒的消息传回了孤山堡,令北衙上下皆惊骇不已,费易他们斥责的文书还没有写好。高阳镇守使司大举出兵攻占马步军衙门在太子河以东的各处村寨的消息就接踵而至,而胡隐之对此竟然置若罔闻,反而继续带兵西撤太子河。
恶劣的形势令这些衙门里面的文官们立刻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程度。
“这个胡隐之是要造反不成?”大家都在暗自揣测,但谁都不敢把这话挑明了,因为这个话题已经涉及到了政治正确性的层面,对于破坏分裂内部团结的言论在北衙中都是大忌。十几双眼睛一起看向了在堂上端坐的费易。如今赵钦已经不在了,大家也就只好指望着他拿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