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茂才撩拨他道:“胡将军切莫妄言。咱们大宋君臣一体,一团和气,不要因为这点意气之争而坏了咱们同僚之谊啊。”
胡隐之啐了一大口唾沫,骂道:“我管他什么同僚不同僚呢!这年头,这世道还不是谁的大腿粗就抱谁的大腿么?眼下孙家比他费易的大腿粗,我就抱孙家的大腿!他费易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头上颐指气使?”
贾茂才笑道:“可是,我听人说,北衙主簿费易还有老王爷府上长史杨义在衙门里面都是一手遮天的,即便胡将军这样的英雄好汉也得对他们唯命是从。”
胡隐之大为光火道:“我那是看在老王爷的面子上,才不便与他们撕破脸而已。可如今老王爷已败,我还有什么顾忌呢?更不要说,这些酸儒独断专行,蛮横无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对他们一再容忍,可是他们却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他们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
贾茂才大笑道:“听将军之言,口气甚大。只怕是未必真有犯上的这个胆气啊。”
胡隐之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么?我告诉你,我这回去以后,就把苏家寨、半塔营的兵马全部撤走,这两处地盘全部交由高阳镇守使司。他费易若要敢阻拦,我就把他一刀杀掉!”
贾茂才摇头道:“将军莫非戏言?”
胡隐之把眼角一吊,大声喝问道:“你敢蔑视于我!”
贾茂才呵呵一乐,向着他作揖赔礼道:“胡将军请息怒。只是半塔营、苏家寨皆是费易在高阳城郊苦心经营的势力范围,他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而且……而且在下实在不相信你有勇气敢反对费易他们。”
胡隐之说道:“一介酸儒,有何可惧?我三天之内就把两处兵马撤走,你信不信。”
“三天?”胡隐之赶紧说道,“胡将军真是痛快爽利之人。如果您能在三天内撤走这两地的所有兵马,我贾茂才还有一万两白银相赠,作为北府军的开拔费!”
胡隐之唯恐贾茂才反悔,赶紧把马鞭一挥,大声嚷嚷道:“好,贾府主,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三天之内,只要我拿到银子,马上就把苏家寨、半塔营拱手相让!”
贾茂才一揖到地,说道:“如此我便恭候胡将军的佳音了。”
胡隐之与他作别,贾茂才让下人赶着马车回半塔营去了。随即,他就火急火燎地回高阳镇守使司,向当时正在准备随马万里到连城见孙全的胡烈报喜去了。
胡隐之回到半塔营以后,看到一切照旧如常,顿时松下一口气来。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武子桓、庞曦、扈辄这些北府军的中高级军官都已经多多少少地被宁兴府收买了。当然,这些人也无从得知,贾茂才私下贿赂胡隐之的事情。
大家虽然彼此不知根底,但是目标都是一致的。所以,胡隐之返回半塔营,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擂鼓聚将的时候,这些将领并不跟他客套,不约而同地向他抱怨起军队在半塔营的待遇差,生活清苦的问题来。
胡隐之说道:“高阳府这一年多来滴雨未下,田里稼禾颗粒无收,咱们北衙与南司多有争执,导致外援断绝,粮草早已经难以为继。而值此时局艰难之际,费大人、杨长史他们却枉顾实际情况,执意发动战争,穷兵黩武,自然是要搞得民困军乏,无力支撑的。现在,跟高阳镇守使司的仗是不能再打了,必须要以和为贵,只有和咱们才能够缓和跟连城的紧张关系,才能够得到荣兴府的援助,我们才能有在高阳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胡隐之这一番罢战言和的论调讲的是慷慨激昂,也听得众将目瞪口呆。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也是此公在去连城前还是大唱“打到连城吃大米”这种强硬论调,并怒斥费易等人是卖主求荣的奸细,是不会打仗的猪……这才几天没见,忽然就改了性子,指不定是到连城后碰上什么不该碰的人了……
大家对此都心领神会,但也乐得胡隐之如此轻易的跟大家志同道合了,本来还以为这个好战狂人不好说服,没有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当然在事后,他们听信了宁兴府中传出的胡隐之私吞贾茂才赠与北府军二万两军费的“谣言”以后,大家都对此很是愤愤不平的。
不过,眼下还不知道胡隐之与贾茂才交易的北府军众人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大家都顺着胡隐之的话儿往下说:“是啊,是啊。这仗不能再打啦!必须要言和!更何况,这半塔营原本就是高阳镇守使司的辖区,咱们雀占鸠巢实属不该。人家派兵来夺也是情有可原的嘛。更何况这半塔营远在高阳城西郊,是高阳镇守使司重兵屯驻之地。此地距离孤山六堡过远,路途多有商团军、联防营骚扰阻断,彼此之间声援不接,实乃兵书上的兵凶战危之地。以我等之愚见,不如……”众将侃侃而谈,但随即发现胡隐之的眉头越皱越紧,当下都不敢再说。
胡隐之见众人皆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觉得这支军队还没有脱离自己的掌握。于是,他把眉头舒展开来,似笑非笑地问他们道:“依着你们来看,还不如怎么样啊?”
武子桓站在胡隐之身后,见众人皆不敢言,于是大着胆子说道:“不如从半塔营撤防,全军退至苏家寨坚守。”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胡隐之慢慢地扭头看向了后面的武子桓,盯住他好半晌,才慢慢地点头说道:“子桓所言正合我意。不过,我觉得苏家寨也过于前出,无论是后勤供应还是战场支援都多有不便,不如一同放弃,全军收缩回太子河阵地是为上策。”
众将听他此言都吓了一跳,纷纷说道:“苏家寨乃是我北衙在高阳府东部地区的支撑所在,如若就此放弃,则我们在整个高阳府东部建立的地盘就要全部崩解。只怕费大人他们震怒,要追责于我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