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有想到王德亮胆大包天,居然敢限制五姑娘的人身自由,一下子都猝不及防,都想要逃走,那大殿之下却早已被那个府上的教头尚保带领心腹爪牙团团围住了,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吴四娘忙着安慰众人道:“请各位不要慌乱。太爷对大家并无什么歹意。今晚,我们大兴府在这里摆宴宴请五夫人。夫人是贵客,远来到此,我等怎能不尽心侍候呢?今夜,还望大家一定要在此陪着夫人尽兴而归。谁若是提前退场,那就是不给夫人的面子,这是不行的。来人给大家都满上酒!”说着,几十个小厮、丫鬟一人拿着一个酒壶迎上前来,给众人的酒杯里面都斟得满满的。
方才陈可儿哭闹一回,众人也能大约猜出王德亮在此摆宴只是为了困住五姑娘这一行人,防止她对王知节下黑手,与他们这些达官贵人自然无碍。而且大家都是自觉高人一等的京城人,对于五姑娘这种外来户打心底里是有些看不顺眼的,也就乐得在此看她的笑话。
五姑娘大怒道:“你们……你们这是在威胁我吗?”
陈可儿这时被人搀扶着来到王德亮身边,也举着酒杯给五姑娘下跪道:“五夫人,看在太爷还有吴姐姐与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我陈可儿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就放过知节这一回吧。”
五姑娘被这老儿气得浑身颤抖,厉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对知节下什么黑手的,你们……你们怎么不信呢?”
王德亮顶着酒杯往前膝行一步,说道:“那就请五夫人在此欢饮尽兴,不醉不归!”
五姑娘嚷道:“公馆中有急事需要我去处理,我怎么能因为贪恋酒宴而在此耽搁大事呢?”
王德亮也是丝毫不肯相让,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五姑娘说道:“现如今,在大兴府上没有什么事情比知节的安危更要紧的了!所以,就是天塌下来了,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五姑娘来来回回打量着王德亮,轻蔑地冷笑道:“就凭着你?你想怎么样?你还能怎么样?难道是要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还是想把偌大的大兴府都拉进来陪葬?我若不测,必叫你们王家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王德亮笑道:“我王德亮虽说昏庸老迈,不比古时侠客血气方刚,震撼天下,但杀个把人的本事还是有的。现在你我二人近在咫尺,若要杀你,只需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即可,又何须大动干戈?至于你我身死之后的事情,我也就顾不得了。如果你敢跟我使什么心眼,尽可以在此试一试我手里的刀子是否锋利!”
尚保等人已经闻言冲上前来,右手都已经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面。
陈布等人被押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情形不妙,都大声喊了起来:“五姐,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啊。你……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咱们现在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五姑娘也没有预料到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王德亮,居然也能使出壮年之时,闯荡江湖时候的凶蛮之气。虽然,王德亮说话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是头顶酒杯,跪在自己面前。但是她分明又一次看到片了这一头老牛亮出来的尖锐犄角,还是如此令人生畏。
于是,五姑娘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软起面皮,轻缓了语气,说道:“太爷何至于此呢?丫头是您一手拉扯大的,怎么敢对您无礼呢?”说着,弯下腰来,要把王德亮从地上搀扶起来。
王德亮依旧不肯起来,说道:“夫人虽然是从我们王家长大的,但现在却是朝廷诰命、旌德郡君,我王德亮不过一介布衣而已,自古尊卑有别,皆不能僭越行事。我今日所行之事,已然是大违礼制。所以,小老儿不敢与夫人平起平坐,只好卑躬屈膝以求夫人宽恕我等冒犯之举。”
五姑娘脸上变色,气呼呼地说道:“你……你这哪里是向我赔罪道歉,你这分明是在当着别人的面子打我的脸,在骂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禽兽!我打小就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是您一手把我拉扯成人的。那王知节是您的孩子,难道我就不是您的孩子吗?”说着,她又回想起当年与王家上下其乐融融的场景,而眼下却是剑拔弩张,竟然悲从中来,堕下几滴清泪。
王德亮叹息道:“丫头啊,你还记得去年你从连城送知古来京的时候,我与你在书房说过什么吗?这些年来我是极力周旋,多方维持,让他们兄弟之间一团和气,不至于横生枝节。如今我的所作所为还是如此,只不过那个需要我保护的人成了知节,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跟当初的知节有何不同?倘若今日你们两个人的位置调一个个儿,我王德亮也会拼死护你周全的。这手心手背那一面不是肉啊?”
五姑娘说道:“太爷您难道不知道知节这些年来在外面干得那些个伤天害理的勾当吗?他就是一头豺狼,今若不除,后必食人!”
王德亮道:“难道你我二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吗?”
“这……”五姑娘竟然一时语塞起来。
吴四娘也从一旁上前来,劝她道:“妹妹,你就到此为止吧。”
聪明之人往往固执,讲究睚眦必报的五姑娘更是脱不开此等窠臼。她已经拿定了杀人的主意,自然不会轻易更改,哪怕是现在被王德亮、吴四娘这样软硬兼施,内外夹击着也断不肯饶恕王知节。
于是,她叹息一声,轻轻端起被王德亮顶在脑门儿上面许久的酒杯,干巴巴地笑道:“我现在虽居高位,享富贵。但但每个人敬我近我也不过是看中我手中的权势,哪里是真心实意待我?而太爷则不一样,我年少潦倒,无依无靠,是太爷脱衣给我穿,分饮食给我吃,而且对我言听计从,还让我统管了天下堂两淮、江汉的产业,所以我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太爷如此亲近信任我,我若忘恩负义,必要遭受天谴。我五姑娘至死不背叛太爷。”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入喉处却是说不尽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