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德亮的死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与王家相识的或者不相识的听说后,都要骂一句“死得好!”因为现在骂王家这不仅仅是关系到政治正确,更多的还是仇富的心态在作祟。当然,王德亮的家业如此之大,里面少不了鸡鸣狗盗的勾当,被骂几句也理所应当的。
政事堂的各位大人们乘着孙全没来的当口儿,也聚在一堆儿,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王德亮是不是被五姑娘害死的。大家正讨论的热烈,孙全从外面走进来枢机处里来,呵呵地笑着道:“你们都在讨论什么呢,也说给我听一听?”
主管户部的门下章京朱四维说道:“哦,下官们是在说王老太爷上书皇帝,要把大兴府的产业充公的事情……”
孙全把手一挥,说道:“大兴府的产业已经全部充入内帑,戴公公昨晚已经去大兴府交接财产完毕,内府一早儿就派出官吏往各地点验财产去了。现在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朱四维说道:“可是,国库里现在已经没钱了。大人看,是不是再见一见皇上,言明现在财政艰难,把大兴府的一部分财产充入国库,以支应一时?”
孙全想了想,说道:“当今陛下仁孝,那大兴府的钱是要用来给两宫太后办寿辰庆典用的,哪一个敢妄言?库房里面不是还存着一千万两的压库银吗?你们先支用着。”
朱四维脸上变色道:“压库银是朝廷用来应对不时之需的,平日不得动用分毫。现在,国家多事,时局动荡,咱们动了压库银,日后若发生什么大事,又将何以应对?”
孙全说道:“现在就是不时之需。如果不动用压库银,京师卫戍兵马的饷银、江北大营的援饷从哪里出?没有了饷银,将士儿郎还怎么打仗?这不是要搞得天下大乱吗?你先压库银里面拿出五百万两用着。”
朱四维也只得唯唯称是。
这时,有兵房堂后官抱着一摞奏折进来说道:“启奏老爷,这是各地呈送来的塘报,请老爷阅示。”
孙全问道:“有无紧要的?”
那堂后官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呈送到孙全面前,说道:“这里有一件是从枢密院承转过来的江北马步军衙门的奏折,是北衙都检点袁文才、王佐联名上奏,请求朝廷裁撤江北马步军衙门,由江北御营使司统一收编指挥北衙兵马。”
“什么,什么,袁文才、王佐他们请求裁撤北衙?”作为茅士铿一伙的朱四维、刘茂相都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道:“这江北马步军衙门才在高阳开张几个月,现在就要裁撤。这……这国家大事怎么能如同儿戏一般?”
孙全不搭理他们,问那堂后官道:“枢密院的崔大人是如何说的?”
那堂后官说道:“崔大人说,江北大营是大人所掌管的,皇上又有诏旨,命大人全权处置北衙事宜。裁撤马步军衙门这事儿还得请大人定夺。”
荣禄也凑了过来,说道:“此二人原本都是雷州的贼寇,是受了老王爷的抬举才做得这个都检点的位子。朝廷念在他们为国守边的功劳上面,不想追究他们与老王爷之间的牵扯。他们不面壁思过,悔罪自新,反而上此奏折,妄言朝政。真是岂有此理!”
孙全看过了袁文才、王佐的奏折,笑道:“他们这些人也是自有苦衷的。自从老王爷败亡以后,马步军衙门已经四分五裂,名存实亡。衙门下辖的各部兵马少了约束,彼此冲突不断,时常因为地盘或者钱粮问题自相残杀或者骚扰地方。因此高阳府各地官民都对此怨声载道。此次北衙内斗,袁文才、王佐他们丢了太子河的地盘,势单力孤,粮草不济,不得不要求御营使司进行收编的。”
朱四维说道:“可北衙的兵马连带家眷人数可不在少,老王爷在日,这些人虽称自力更生,但朝廷也援饷不下一百万两,还时不时的衣食无着。现在,要把这些人进行收编,这钱粮得是多大的一出?”
孙全说道:“这一出就不需要朝廷多虑了,收编所需的费用就全由江北御营使司筹措即可,若有缺额再就今年的田赋之中进行摊派即可。”
朱四维说道:“兴武二十三年,为巩固江北塞防,全国除贵州外,每亩民田加征银三厘五毫,当时说是只有一年的临时性加派。可大正元年腊月,此一加派遂成定例。大正二年三月,为给老王爷训练新军筹措饷银,又于每亩民田加征白银二厘五毫,起初分归兵、工二部管理,后来一并划归户部。今年七月间,朝廷为了应付老王爷江北筑堡练兵还有北上伐秦的军需供给,在又于全国田赋之中每亩加派纹银三厘。短短六年之间,田赋就加了九厘,各地官民皆是不堪重负,怨声载道。下官只怕再要罔顾民间疾苦,继续摊派加赋,就闹得流民四起,天下大乱呐。”
孙全道:“那按照朱大人的意思,这一款项该从哪里出呢?”
朱四维说道:“既然田赋已经加无可加,大兴府的财产又动不得分毫。下官以为是不是可以仿照姬周旧例,加征各类杂项、茶盐铁三课还有……还有关市税呢?”
孙全听说朱四维要加征工商税,心中就老大不乐意了,但脸上依旧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说道:“你说来听一听?”
朱四维说道:“姬周幽王时为为回笼贬值中的宝钞,曾重整全国赋税,于关市正额商税外,增加‘市肆门摊税’,令全国通邑大都中的商铺,依其营业种类抽税。同年开始,在江河沿岸设立钞关,以钞征收船料税,又称钞关税。其后宝钞继续贬值,由收钞而来的这两种新税都改收银两,不予取消。此外,各地还设河泊所征收鱼课,并在各州郡城门处征收门税,并设工关收税,开增竹木抽分。私人开矿则以所得收益的十分之二纳税。至平王年间,更派出心腹之人为税监、矿监,于各地设置税卡,抽取沿途往来的商旅之税。可我大宋开国以后,太祖皇帝因战乱频仍,要与民休息,故而减轻商税,免除杂项,规定征税品名,税率皆为三十取一,零星商品、农具、书籍免于征收,竹木柴薪免抽分。减免商税虽然可以休养生息,蓄养民力,但国库却少了一大笔收入。太祖年间国家无事,自然可以藏富于民。但如今国运艰难,天下多事,就不得不增加税赋以应时艰。臣等估算了一下,以姬周平王年间关税为例,关市税定额四百万两,工关税四十万两,落地税八十五万两,再加芦课、鱼课、矿课,契、牙、当税等,一年下来,可以增加赋税五百余万两白银。这对于我大宋今日来说,当是一笔可解燃眉之急的收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