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秀虽然觉得崔靖的法子都太过异想天开,但是眼下这个局势他确乎是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只得答应下来,唯唯而退。
“这个家伙真是疯了!”崔成秀出了崔靖的家门暗自嘟囔着,他觉得崔靖自不量力,狂妄自大,必然要败于孙全之手。事到如今,如何能跟这个疯子撇清关系,保住自家性命才是关键。但他又毫无主见,只得去朱四维和刘茂相那里拿主意,关于崔靖要他保守机密的要求自然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朱四维的书房之中,崔成秀当着两个老家伙的面子,把崔靖的计划和盘托出。两个老儿也给他们的胡作非为吓了一跳,当时就拉下脸来,呵斥他道:“你们简直是在玩火。老相国临走之时千叮万嘱,我等的出路在京城,不要牵扯江北的事情,结果却是如此!”
崔成秀哭丧着一张脸,说道:“唉,悔不听老相国之言,果有今日之患。但是,如今木已成舟,请两位老大人想个万全的法子救一救晚辈吧。”说着,就对着两个人一揖到地。
朱四维说道:“崔靖现在狂妄得很,根本就听不进咱们这些老家伙的说教呀。哼,忠言逆耳,竖子不足与谋!”
刘茂相也点头道:“我看这崔靖必然要败于孙全之手。”
“是是是,晚辈也是如此想的。”崔成秀一边用袖子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一边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去投孙全呢?”
“依附孙全?他眼睛里面只有江北的利益,对我们这些人能有什么好处?”老家伙们都纷纷摇头道,“如今老相国已经赋闲,崔靖又不足为靠。与其依附孙全,何如去投靠荣禄?”
崔成秀说道:“投靠荣禄?现在,那荣禄正乐得看咱们和孙全斗一个两败俱伤,他是不会接纳咱们而与孙全发生冲突的。”
朱四维眯着眼睛说道:“如果我们垮台了,他荣禄还不是要和孙全冲突?所以,只要你我放低身段,让出大权,一切事宜全由侍卫亲军司做主,想必荣禄不会不为此心动。你要知道,现在的政事堂枢机大臣有孙全、荣禄、刘大人和我四人。孙全是中书令大权在握,一言九鼎。单凭荣禄一个侍中无法与孙家抗衡,但是如果我们两个章京可以鼎力相助,则孙全在枢机处成了少数派,荣禄说的话在国家大事上面就有分量了。”
崔成秀恍然大悟道:“哎呦,若非两位老大人指点迷津,晚辈真是……真是就要走投无路,唯有一死了。”
朱四维说道:“你先不要忙着谢我等。这其中还有一个顾虑是,倘若你们勾结北府军在高阳作乱的事情东窗事发,朝廷要降诏问罪,我等只怕都要受到崔靖的牵连。到时候,你和崔靖自然是人头落地,而我等则必然被逐出政事堂。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荣禄想保全我等,也是无能为力了。”
“这个……”崔成秀想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就只有丢卒保车,将崔靖的密谋报知皇上以洗脱咱们谋逆的罪名。”
刘茂相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此事还需要给老相国三分面子,还是先修书一封往会稽山去向老相国说明此事的原委,请老相国裁夺此事。”
崔成秀迟疑道:“这……要是老相国不同意咱们的做法又该如何呢?”
朱四维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咱们先把此事告知老相国,老相国素有见识,且看一看他有什么神机妙算。要是说得在理,咱们就按着老相国说的去办。如果老相国所说的办法不可行,咱们就按着咱们商量的法子来。”
刘茂相、崔成秀觉得朱四维想的这个法子最好,于是暂且把崔靖的事情压了下来,先向在老家赋闲的茅士铿修了一封书信,告知崔靖的阴谋。
在茅士铿老家嵊州城的北门外的会稽山南麓,沅溪北岸曾经有过一个村子,叫沅上村。这里名为村,实际上只住了一户人家,嵊州人称其为茅家花园或茅宅,它的主人就是赵宋两朝元老茅士铿。
此地前面是沅溪,后面离会稽山也不远,背山面水是风水学中所谓的形胜之地。但是,茅士铿看重此地,绝不是单纯地迷信风水之说。更重要的是从地理位置来看,嵊州地处会稽、京畿交界地带,是南北往来的交通要道,离京城也不太远,邮传四通八达。会稽是茅士铿的发迹之地,金城是茅士铿的发达之地,这两地有他的大量人脉关系。他要想东山再起,就需要方便于联系、利用各方势力和各种关系,自己的老家嵊州当然是一个不二之选。
所以,茅士铿利用各种关系,在此占地二百多亩,大兴土木修了一处三横九宫院,并围着别院修了一人多高的寨墙,寨墙的四角处都建筑了高大的箭楼,最后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地主堡寨的村落,茅士铿自己把它称为沅上村,作为他狡兔三窟之中的一窟。他还把自家亲族迁入村内定居,由他的三哥茅士廉负责庄园事务的日常管理。
后来,他在与赵钦的争斗中两败俱伤,反而叫孙全从中渔利。朝廷就让他“开缺回籍养疴”,茅士铿只得卸去相位,带着他的三妻四妾仓惶逃到了沅上村,作为他潜龙在渊的临时栖所。
茅士铿自然不甘心贬谪,一直筹划东山再起。但他又怕引起孙全的警惕,故用种种伪装迷惑朝廷。他不是什么淡泊宁静之人,却装出一副看破红尘、超然物外的隐士之态。他与三哥袁士廉在沅上别墅,茗品对枰、垂纶舟上,可谓是生活丰富多彩,享尽了天人之乐。他甚至还给自己起了个沅上鱼翁的字号,并花高价请来大兴府的画师为自己画了一幅非常著名的《沅上垂纶图》,在画中,茅士铿坐于舟上,身披蓑衣,顶戴斗笠,旁置鱼篓;其兄茅士廉则做艄公打扮,持长篙立于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