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五姑娘天生对这种恭维的话是异常受用的,不禁对陆崇亲近起来,拉着他的手坐回石凳上面,笑道:“嗯,你比你师父要识时务,知道跟我们孙家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此次,你师父送你这么个机灵能干的徒儿来这里当炮灰,他当真舍得么?”
陆崇说道:“嗨呀,您不知道,承蒙老相国的绥靖政策,现在我师父他老人家的麾下是兵强马壮——文武全才,智勇足备,忠义慷慨之士,动以百数。如我这等不才之辈则车载斗量,不可胜数也。他老人家会稀罕我什么?”
五姑娘唇角微微一翘,说道:“哼,真是王婆卖瓜!你说有给我的见面礼,那是什么呀?”
陈布赶紧走上前来,从袖子里面取出那方白帛呈到五姑娘面前,五姑娘低头一看,心中也是一惊,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这是崔靖他们谋逆的盟书么?”
陆崇点头道:“是。我今日去崔靖府上造访,正是为了此物。”
五姑娘拿在手上,笑道:“陆崇啊陆崇,你知不知道我只要有了崔靖他们谋逆的铁证,现在就可以派人按着名单拿人啦!就如同三国时期,曹操处置衣带诏的故事。又何必等到明日他们在皇城举事呢?如此一来,我家大人就不必亲赴险险地,京城官民人等也可免去一次兵燹,如此两全其美,岂不甚好?只是你师父那里,你又该如何交代呢?”
楚云听五姑娘这是有心改变想法,要先下手为强,防患于未然了。但是如此一来,崔靖被抓,明日紫宸殿自然无事,自己想在皇宫大内制造混乱,趁乱救婉儿公主出大内的计划也就要泡汤了。她顿时焦躁起来,抬起脚来狠狠地踢了陆崇一下。她这一急切,动作的幅度就大了,恰好被五姑娘看了个正着。
陆崇腿上挨了楚云一脚,却依旧不慌不忙地摇头说道:“不可,不可!咱们现在的大正皇帝可比当初的汉献帝强势,而孙大人如今的权势哪里能跟当年的曹操相比。你今日按名册拿人固然可以防患于未然,让京城安堵如故。但是如此一来,朱四维、荣禄这些京官还有皇帝陛下出于制衡地方实力派的需要,对于崔靖等人必然要重罪轻罚,甚至此案还可能会不了了之。你们要借崔靖倒孙名头打垮京城文官集团的希望岂不就要落空了?倒不如让他们明日在宫城作乱逼宫,然后再由孙大人出面平定,由此罪行败露,君臣震怒,崔靖这些文官自然也就在劫难逃了。”
五姑娘拿定那方白帛,笑道:“勾结岭南乱党,行刺当朝重臣,还妄图在紫宸殿逼宫夺驾。这样的十恶不赦之人若是还能有活路,岂不是咄咄怪事?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不要笑破人家的嘴巴?你以为皇上、朝廷是不要面子的呀。你们放心,有了这样的铁证,崔靖他们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这一下,楚云坐不住了,从座位上面跳起来说道:“可是,如此一来你就捉不住茅士铿啦。崔靖那只不过是一只小虾,茅士铿才是一条大鱼!”
五姑娘却对此不以为然,说道:“捉不到便捉不到,反正他也已经告老还乡了,又有什么要紧的呢?现在,文官集团的领袖是崔靖,他现在才是那一条大鱼。至于你们的事情,我就管不到了。今晚,崔靖谋逆之事东窗事发,明儿一早京师内外必然要戒严。倘若你们这些小泥鳅还不死心,要在京城调皮捣蛋,那尽管去试一试。看一看是自己的骨头硬,还是官军的刀口硬。”
楚云给她气得直翻白眼,说道:“你……你这个人还讲不讲江湖规矩啦!”
“江湖规矩?”五姑娘笑了起来,说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靠着江湖规矩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拿着那些糊弄小孩子的鬼把戏来说教了好不好?我们只讲利弊,不讲对错。”
楚云冷冷地说道:“哼,我就知道什么江湖规矩,不过是你用来巧取豪夺的幌子而已。一旦江湖规矩不合你的意了,也就自然不成规矩了!”
五姑娘笑而不睬,只按着日常待远方亲戚的规矩,命陈布拿来一包银子,再拿一吊钱来,都送到陆崇的跟前。五姑娘说道:“如今已经是立冬时节,我看你衣衫单薄,也不像一个样子。这是二十两银子,暂且给你做一件冬衣罢。若不拿着,就真是怪我了。此去岭南路途遥远,这一吊钱就雇车坐罢。改日无事,只管来逛逛,方是亲戚们的意思。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
“难道我们是来这里要饭的吗?”楚云气急败坏,还要上前来指责她忘恩负义,却被陆崇从一旁拉住了,只把那银钱攥在手上,对着五姑娘嘻嘻笑道:“既然如此五姑娘主意已定,我们就不打搅了,这就告辞了。”
“喂,你……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楚云开始对陆崇吵嚷开了。陆崇一看自己师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当下缩一缩脖子,带着银钱飞也似地跑开了。
五姑娘看着这两个人跑出了水榭,一转身就消失在回廊的劲头,不禁摇头冷笑:“嗨,这个楚云啊,还是太年轻,需要历练。”
陈布从一旁走上前来,说道:“五姐,我觉得陆崇说的也没错。我看崔靖的帛书上面全是诛国贼,清君侧的意思,处处针对的是我们孙家,并无一句谋逆犯上,逼宫夺驾之语。倘若只凭着一份帛书拿人问罪,确实容易让京城中那些居心叵测的朝官们钻空子。倒不如等到明日早朝,让崔靖等人在紫宸殿发难,就能坐实他们大逆不道的罪状了!”
五姑娘长叹一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要是楚云那个小丫头来操持这件事情,我对她知根知底,倒是可以来一个后发制人。可是,现在龙在天派了一个陆崇入京搅局,我这心里面就没有十全把握了。万一他们在明日朝会的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我们岂不是成了火中取栗的笨猫了?此事还是见好就收,就此打住为稳妥。唉,龙大哥啊龙大哥,你的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呢?”旋即,她又吩咐陈布道:“叫你手下的人这几日里跟紧这个陆崇,可不能让他在京城里浑水摸鱼!”